[游记]北美游记之一

北美游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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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 多 伦
多

一跨进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北京至温哥华航班的A340飞机，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机舱里到处是小孩和老人，通道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找不到一点点国际航班的感觉，倒象进了正在赶集的市场。

下午4点半钟，人们安静下来。飞机拔地而起，向东北方向飞去。

似乎一刹那间，平原就退到后面去了，飞机下面是连绵不断的山脉。太阳向左后方飞快地滑下去。天，很快就黑了。

机舱里，人们又活跃起来。从北京到温哥华有10个多小时的时间要打发呢。

我看看周围，200多名乘客中，白面孔零零星星夹在黄面孔中，不会超过10人吧。

坐在前面的几个拖家带口的，在给小孩找奶瓶、换尿布，显然是新移民，全家前往定居地。据说这几年，每年有2万多中国人移民加拿大。算一算，一年365天，平均每天都会有五、六十人往加拿大搬家呢。在过道上跑来跑去的小孩看来是回中国探亲后，返回加拿大的——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旅行。一望便知，乘客中有好多对老年夫妻，他们都静静地在座位上，也许有点累了，也许是第一次出国心里不免有些许惶恐不安，也许在憧憬即将与离别了数年到异国他乡闯世界的子女团聚的幸福场景？

一个大约30来岁的女子站在座位旁与人聊天。她是去“登陆”的。她的移民几个月前就办好了，但业务太忙丢不开，一直没去加国。现在眼看最后期限就要到了，只好匆匆前往。打算在温哥华入境，住上两个星期，办理加国永久居民的各种手续，然后返回中国。待在中国的事务处理完了，再去加国长期居住。

后排座位上一位妇女，有三十五六了吧，在描述她在伦敦的家——这个“伦敦”是加国安大略省的一个城市，不是英国的首都——小河流水、绿树红花、big
house、长大想当坦克兵的儿子……。听起来，似乎是她在中国时，一个加拿大人去他们单位工作，后来她就嫁给了他；又似乎她是有前夫的，因为那想开最酷的美国坦克的儿子是中国人，有10来岁了，很快就习惯了加国的生活，与当地同学相处得很好，英语也学得很快。

我与邻座的中年男子聊了一会。他是几年前去加国留学，然后留下来，做生意。“加拿大市场太小，弄一点点东西来就够了。做不大。“他说。他回家乡武汉考察，看看是否回去发展。当然，加国的永久居民身份是不放弃的。

我去机尾服务舱找水喝。一个矮个中年男子在发牢骚：“连啤酒都没有！”见我注视他，解释说：“喝瓶啤酒，好睡觉。”我听他一口四川普通话，就问他：“你是四川人吧？去哪儿呀？”他回答：“是啊，回温哥华。”“在温哥华干什么呢？”“开中医院。”我以为他是医师，说“加拿大医师执照很难考啊!”他回答：“医师考，我不用考。”原来他不是医师，是“开医院”的。“温哥华有几家中医院？”“多得很。”他回答。一个多钟头后，我又去尾舱溜达，活动活动腰腿，见那老兄还在那儿呢，满脸通红，一股酒气，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

隔着走道和我座位相邻的也是一个四川人，十七、八岁，看起来挺老实的小青年。他告诉我，他在温哥华上高中，去了两年了，借住在别人家。我问他学费要多少？生活费多少？他说：“不清楚，都是父母托人办好的。”

我又和一位中年人聊了一会儿。湖南人，移民后先去了蒙特利尔。“一方面魁北克省有特殊照顾，移民办得快，另外一落地就可以贷款读书。”他说。他是学电力的，在国内读了本科，在蒙特利尔拿到了硕士学位，现在在阿尔伯塔省一个发电厂作工程师。“还贷款得多长时间呀？”我问。“只有小部分需要还，不算事儿了，”他说。

外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我们现在在哪儿？飞机是向东北方向沿着海岸飞行的，看看手表，北京时间已是半夜。我们应该飞过了中国东北，俄罗斯的东南角，大概是在白令海峡上空，抑或已到了阿拉斯加？不知道。

有点累了，正迷迷糊糊，突然觉得窗外有一点亮光。万米下面的地面上稀稀落落的电灯，将雪地照得一片金黄。“下面有灯光，是不是安克雷奇呢？“我问空中小姐。她说，请等一下，然后走了，很快又返回来，对我说，是安克雷奇。我想，大概是去问了驾驶员吧。安克雷奇是美国阿拉斯加最大的城市，有时飞往加国的飞机会在那里暂停加油。

前方的黑暗蒙蒙胧胧地开始发白，很快越来越亮，能看见冰雪覆盖的地面和黑幽幽的大海。地面越来越清晰，感觉到飞机开始降低。突然，左前方出现一条伸入海中的绿色的土地，在背后的雪山和前面的大海间，显得苍翠欲滴。太美了！我想取相机，已经来不及了。飞机一掠而过，在温哥华机场着陆。

出了机仓，还没有走完栈桥，一股浓浓的咖啡味扑面而来。我不禁笑了笑，这好象是在提醒我们，“这里是外国啦。”随着人流向前走，下楼，进入一个大厅。

哇，这么多人！大厅里排着十来条长队，我赶紧站到一条队伍的尾巴，马上后边又有人跟进。我前面有近30人。我想糟了，按机票上写的时间，我最多只有3个小时换机，但看现在的情况，按国内经验算，没一个钟头下不来。我还得提取行李，找到加拿大航空公司换票处，换票、重新托运行李，再找到登机口，赶上飞往多伦多的加航航班。经过这10个小时多的飞行，我已经稀里糊涂了：现在北京时间是深夜2点多钟，这里好象是中午的样子，也不知究竟是几点。

还好，大约20来分钟我就到了柜台前。移民官员是一个妇女，一边接过我的护照一边问我：“Why
do you come to Canada
(你来加拿大的目的)?”我听说过在温哥华移民局有中文服务，我的英语说得又不好，万一说错什么惹出麻烦来就糟了，于是我就用中国话回答她：“我来探亲的。”她说：“Chinese,
this way please (中国人,
请到这边)。”往右边一指。

我接回护照，向右边走去。立刻，一个50多岁的中国妇女走过来，一口纯正的普通话：“请把护照给我看看。”我递过去，她翻开看了一下说：“是这里，这边排队。”那里排着一队中国人，我快速扫了一眼，有大约20人。这个妇女明显不是机场的工作人员。是义工吧？我想。

我过去排进队伍里。前面是一个拎着一个塑料包的瘦长脸中年男人。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说，这是专门为不会说英语的中国人设的窗口，会说英语的和其他人一起在那边排队，他指了指我刚才排过的队伍。原来是这样，我想，早知不如我刚才用英语说算了，真是胆小吃亏，这下肯定赶不上航班了。

我想猜猜那中年人的身份，问他：“你是出差的？”他回答：“不是，我回家。我家在温哥华。”我奇怪了：“你家在温哥华你还不会说英语？”他显出有点嫌我少见多怪的神情，说：“我是投资移民，说英语干什么。”噎得我问不下去。

队伍进展也挺快，一会儿就到投资移民了。交验护照后，移民官问他，有没有需要申报的物品？他把拎着的塑料袋举起来说，在免税店买的香烟。我看见袋口露出几条红色的大中华香烟。移民官抓起一条，从袋里往外抽了一下，同时向袋里看了一眼，说，超过规定了，需要交税。投资移民说：“我自己抽，不会出售的。我抽烟很厉害……”移民官坚持要他去交税。投资移民问：“在哪儿交啊？”移民官探出头来，指着左后方说，在那边，你走过去，一看就知道。投资移民说：“我找不到，你带我去吧。”在那儿不肯走。最后，听移民官说：“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一定要交税。”
投资移民拎起香烟袋，扬长而去。

我上前一步，递上护照。移民官接过去，翻到签证页，盖章，合上，双手递给我，微笑着说：“谢谢。”——我进入了加拿大。

加拿大航空公司的A340从温哥华起飞，向东飞去。我坐在最后一排位子上，在我旁边靠窗的是一位白人妇女，四、五十岁的样子。

我入境后，赶快找到托运的两个箱子，还好拖了不到20米就又重新托运了。又急匆匆寻找换票柜台、登机门。一路上见机场里人很多，在一个较空旷的地方摆放着几樽印地安人的木雕象，很有特色。我想照几张象，又怕赶掉了飞机，心里想着回来时再照吧，赶快去登机了。

飞机里坐得满满的，可大多是外国人了，也能认出几个从北京同机过来的人，散散落落地坐在白人中。北京时间现在是2日凌晨5点多，当地还是1日的下午2点多吧？

飞机下面是山脉，山顶覆盖着白雪。过了有半个钟头吧，那白人妇女指着窗外问我：“What
is that
（那是什么）?”我站起来，探头望去，地面已经是平原了，一望无际，能看出白雪下面一条宽宽的河流，河岸上被隆起的土埂分成一片接一片整整齐齐的长方形。她指的就是这个。我回答：“It
‘s farmland, I think. But I am not sure. This is first time I come
to
Canada.（我想是农田吧，不过我不敢肯定。我是第一次来加拿大。）”

她问我，是从东京来吗？我告诉她，我从北京来，我是中国人。她问，北京有多少人口？有500万吗？我说，北京有1500万人口。她把眼睛瞪大了，不问了。后来我明白了，她为什么会问500万。原来加国最大的城市多伦多（其实是大多伦多地区，包括多伦多市及附近相接的好几个城市及地区）总人口是500多万。多伦多市本身只有200多万人。加国总人口3300万，北京人口接近它全国人口的一半了。她又和我聊了一会，问我去哪里，当我说是去密西沙加市时，她说她一家人也住在密市，待会她丈夫女儿会来接她。

天又很快的暗下来。逆着太阳飞，从北京出发才16小时左右，已经经历了大半个下午、一个整夜晚和一个整白天。又进入黑夜之中。广播响起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机长。他首先为航班晚点起飞表示抱歉，接着说了一大串，太快，我反应不过来，只听见喔太华、纽约、芝加哥等地名。接着又用法语说了一遍。过了一会儿，白人妇女问我，刚才的广播你听懂了吗？我说，没有。她说，机长说，由于起飞晚点，在多伦多转机去纽约等其它城市去的乘客时间会很紧张。机长希望多伦多是终点站的乘客晚一点下飞机，让要转机的乘客先走。她说，我们都只到多伦多，我们最后下飞机，好吗？我点头答应：OK
并谢谢她。她看来挺满意。

我真感到累了，闭上眼休息。

“Look outside（看看外面）！”
白人妇女兴奋地叫我。我连忙睁开眼睛欠身向外望去。

啊！漫地大火！飞机下面一眼望不到边的雄雄火焰！我惊呆了。

我定了定神，仔细看去，原来是灯光。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电灯，发出金黄色的耀眼的光亮。从飞机上望去，不是混混浊浊的一片光芒，而是一个个的光点，清清晰晰，在这几千米的高空中可以一个一个地点出这些光点的数目。这一个个光点发出的光辉，相交相叠，连成一片，向远处望去——向前、向左、向后，看不到尽头，仿佛整个大地都覆盖在这金色的光辉之下。这万万千千的金灯，仿佛是炼钢炉前飞溅的钢花；仿佛是银河中那满天繁星泻地；又仿佛大地铺上了一张硕大的金色地毯，上面镶缀着数不清的闪闪发光的钻石。我脑中一下跳出两句古诗：“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飞机越来越低，能看清地上汽车移动的灯光了。突然，象刀劈斧矵，金色的光亮嘎然而止，下面一片黑暗。明显感觉到飞机在转弯，我猜想这可能是在安大略湖面上空。一会儿，金色的光辉又出现了。现在看到的应该是刚才相反的方向，那光芒仍然无边无际——多大的城市啊！

我正在为这美丽的夜景惊叹，感到飞机微微一震，轮胎接触到地面——那是多伦多皮尔逊国际机场的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