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周围仍然有无数多的谜团,我立马萌发了游览另一个地方的兴趣。这是一个迥然不同的安排,重要的是,假如我适才提到的困惑已经被忘却,那么有许多其它的东西也就被忘却了。在这里,对好奇心的引逗存在于一幅非常简单了的绘画之中—— 一幅用最基本的线条组成的图画。不是不去思索,而是由于一个人被迫长久注视这幅如此简单的图画后所所传达的奇景。现在最迫切的任务,就是紧紧把握住这个奇异的东西,并把它放到耳边仔细去聆听,看它可能飘得多遥远,可能保持多长久。在稍纵即逝的奇想中,这幅简单的图画就是辽阔的,一汪纯净深遂的湛蓝海水,一片展现在眼前最亮眼、使人晕眩的碧蓝。在远方,海天一色,海平线和天际浑然一体;在近处,是灌木丛环绕的金黄沙滩。在阳光闪烁下,穿过那些交错芜杂,苍翠挺拔的古柏,以及枝条尖长长的,上面挂着毛茸茸圆球的雪松,人们所见到的风景正是所有景致中最优美部分。科德角,看上去像悬挂着的绘着图案的日本屏风或日本旗,这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印象派”杰作。在我短暂的旅途中,无论受到什么样的诱惑,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失去其本质。它的本质,既能够轻易地描绘出来,又显得完美丰满。它涵盖了最深的夜晚和最亮的白昼中的所有东西。现在,心情终于可以平静下来了,当然,是指孜孜以求的探索家的心情,因为他已经非常标准地把所有事物都形容出来了。至此以后,人类就能够理解其言外之意而不至于歪曲或扰乱了它。而最突出的景致,是安静地躺在那儿的海角,一半是被低矮树丛掩映的精细花边,另一半没有一丁点儿修饰,却也显得很高雅,非常的高雅,就像一种英格兰式的装潢。猛然间,一座不高的山岬冒出来了,仿佛是某个喜欢搞鬼的油彩画大师的恶作剧,被他大胆地全部染上了湛蓝色。然而,可爱的海角和波士顿那普通的民房混乱在一起,民房的露台尽管依然保存着那种古老的夏日样式,大得可容纳下一个人转身,但却与历史无缘——尽管它风格地道,然而始终没有影响人类。现实问题一直在驱赶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使得他每伫立在一幅风景画前,都很渴望越过画框这个障碍,真正地走进画中。无论多久,它都无法消磨掉一心一意找寻故事的人的这种痴意,不论它如何时常拍动它的羽翼,或许还会不小心弄伤自己的胸膛,因为它的外表实在太坚硬了。“民俗,民俗礼节——它们在什么地方?它们是什么东西?它们要传达些什么?”这种不断涌上来的好奇心,正如工作中获得的鼓励,是不可或缺的,但在很多情形下,都被看作一种包袱。所以,他整日奔波忙碌于社会奥秘之类的重要事情之中,这样,就令许多潜在的,关于人类的神秘东西看上去更让人迷惑了。 既然如此,正如他自己对自己所说的那样,这奥秘很是怪异。那么,科德角完全有权力怪异,完全有权力迷惑人。这并非缘于空洞中流淌出来的细微回声,也不是缘于建造已久的农村中的小白木屋,或栽种了多年的亭亭玉立的榆树,而是由于这个小团体的生活与世隔绝,就如同是一块印染花纹的日本绸缎。可以确信的是,对于想要找寻故事的人来讲,这里完完全全是一个独立小故事:形成空洞的物质就是故事的全部内容。所以,若是一个人要想研究这个奇妙的空洞,那么现在可是个绝好的机会。这里有最独特、最微妙的素材,那种飘荡在我脑海里的影像,携带着一种奇异的、令我永生难忘的喜悦。我也始终不会忘却对我寻找这些素材曾有过帮助的一些事情。那是在许多年以前的某次旅行中,在与现在不同的盛夏时节里,我感受到了一些不平常的东西,炎热的下午太阳一定会现身在沙石路和草原牧场上,从宁静的海面延伸出的曲曲折折的小海湾总是盛产酸果的沼泽湿地。我清晰地记得马特波伊西特,我还惦念着马里恩,它们都是通常让人羡慕的新英格兰美景中的楷模。不久之后,我又在纽波特见到了这些完美的范例。在那里,能牢牢地抓住了世人的灵魂的,是一种出水芙蓉般清新的、无法言语的东西;这种魅力建立在某些物质之上。而这些物质,不论从哪个角度去看,人们仍然不得要领,也找不到一个精确的概论。在纽波特,就像我立马见到的那样,这种概论是最文雅和令人难以抵挡的。不过一说到这些阐释,你就徘徊不前了,因为你会认识到我的阐释似乎是那样的肤浅。在整个意识形态领域,每种物质都在努力地,永不停止地拥有生存权利,同时也在对其他事物的生存权利起着干涉作用;即便你试验的意图业已消亡。但是,在心灵深处,你还是会对这些风俗礼节产生某种固定的看法。因此,当我在波士顿踏上了一列走走停停的火车,随其缓慢南行的时候,我豁然开朗了,那节运行良好的旧车厢,本身就保留了许多民族本色。这使我受益匪浅,我明白自己原来借助想象来做强大后盾。重新回想起以前,那种一见到土地就变得温和,变得朦胧,变得与大海的风景十分相象;一切都在预计中的“潮流”的蛊惑力遥控之下;一听到潮流这个神奇的词汇,我的精神就立即为之一振。 他们理应为我做他们力所能及的一切事情,这是一定需要的。当我乘坐的火车抵达那个小车站时,他们大概已经守候多时了。我试图从这里独自驾车穿越科图特——像人们讲的那样“横跨海角” ;这是一项很浪漫的计划,虽然我所谈到的地理知识不归属于浪漫的范畴。我最终还是找到了一辆微型的轻便马车,一个矮小的马车夫正等候着我。车夫只不过是个身着紧身裤的小男孩;马根本就不像一头弱小的动物,只像是一只驾车前进的小游魂。除四个圆形的轮子外,车身其它部分显得奇形怪状。所有这一切,都与空荡荡的街道环境相去甚远,却恰好揭示了一种含义——表达了我遭遇重重困难的艰辛。在附近的区域,我在真实中找寻生命的意义,当然在没有真实时,我也必须承认生命是鲜活的,又或者有时只有一点儿真实(小白木屋,挺拔的榆树,湛蓝的海水,带状的金黄沙滩,层层尖突外形的松柏。为了方便采摘,还有像规矩的梯田一样成行成列的酸果沼泽地),那种不易打碎安静氛围的景致尽入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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