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们距离目的地很遥远。一开始,我先粗略地了解了一下这里的大概情形,还结识了男童马车夫和他驾驭的马及马车的其它有用之处。我十分担心地感觉到,我们将一直困难地行进在让人难堪的荒地上。不过令我大为吃惊的是,之后我们竟然稀奇古怪地行过了一条刚刚铺好的石头路。对于这一细节,我思索了很多与此相联的社会和经济方面的问题。在我不断提问下,我的小伙伴力所能及,把他知识范围内的一切东西都讲给我听了。而且,对于我的每个问题,他几乎都能迅速地、清脆地用一种怪异的语调加强他的语气:“是的,先生!” 在这里,过夏天的人们早都离开了——我认为,他们走得太急促了。在我住的客店,很多窗口都仿佛是小孩们玩腻了之后又抛弃在沙地上的脆弱的贝壳;一列的白色房子也象是小孩们为了新鲜在沙滩上用沙土建起来而后又扔掉的小房子。我仍然不能忘记我当时那种力图深刻了解、努力发现新东西的感觉;不能忘记为了观察存活在水陆交界的生命。我一遍又一遍地在那儿漫步,最终,在一个宽敞却又没有人来往的荫蔽处和一个年轻人交上了朋友。在交流中,他显得很平静同时也很坦率。由于时机恰好,他在漫到腰际的海水里摸索着的牡蛎;同时也展现出一个以牡蛎为资源的有生命力的工业运作方式。有几个沉默的渔民在海滩边负责把牡蛎装集成箱,然后送往波士顿的市场。在不远处,飘来了几声木匠们的打击声。不过,空气中最响亮的声音却是三四个学生的高谈阔论;他们大概放假了,因而目空一切。显然,他们是才是这里的主宰体,主持着这一带的生活。一切都还记忆犹新:稍远的一次漫步和更长时间的一次驾车,都是去的海拔较低的狭长地带。那里树木青葱,松柏森森,池塘星星点点,风景的确如画。画布的远处是一片逼人的蔚蓝海水,如果机会恰当,我还能眺望到点缀在其上的金色海滩。穿透所有的实景,我一直在悄悄地,似乎徒劳地想象能够寻找到惊人的新东西。可是,唯一的新东西,看上去与在新罕布什尔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很多人都已经离开了,把留下的人写在我的日记本上,几乎少得不够用一个形容词去描绘。因此,在这美好的日子里,对于怀着这种感觉的迷醉的观光客来说,优美、温暖的影像又是来自哪里呢?这对我来说又是一个难题。 对于这一点,在经典的情形下,的的确确而且仅仅是,对新英格兰乡村了解的第一个层次,这种了解不是粗浅的而是非常详细的。这里是一个阳光绚烂、郁郁葱葱的地方。在这里,亮眼的白色油漆之多,以至于在其他地方很少看到这样壮观的景象。这恰恰是一种用自己举世无双的,审美特质的眼光,去修正另一种已被知觉、然而是尴尬的、扭曲的外表。这个形容词是最简洁的,如果使用得合适,比其它任何词都要恰当:把它们比喻成是“绿树成荫的”就足够了。自始至终,这仅仅是一个绿荫的数量和程度的问题;每年的五月至十一月期间,处处是青绿满眼,它们在公共和经济方面的功能,乍一看似乎只是被动地给予。考虑到后者,在一定程度上,我就要赞赏它,响应它要求支持的呼唤,事实上,就如同当你从巨大的圆形屋顶式的绿阴下经过时,可能会突发一种对景观评论的想法。最漂亮的地方——如果这是最理想的表达方式——就是每块土地上的风景都大同小异了;这样赞赏起来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你没必要再感到惊奇,也不用去分辨它们的细微差异。这里的榆树都拥有相同的特点,因此你经常自问:用什么样的标准和差别才能辨别它们?然而当地人却能轻易地将它们分别开来。在宽阔、笔直的“道路”两旁,清雅的榆树从草丛中破土而出,站成双列,偶尔也排成三列。在打开的门前,涂在小花园四周的木墙上的白漆在炫耀自我,它们是榆树们永远不倒的后盾。在最美好的季节里,它们带着一种日光纵横的“令人沉醉的”朦胧景象而踯躅不前。不过最壮观还的是那些草木青葱的远景,高耸的错综复杂的树枝形成的天然屏障,都带着一种有意逗乐的神情,想在美景中称雄天下。“瞧瞧我们是多么轻而易举做到了这一切;看看那些自然条件,想象一下它们是那么稀少得可怜,也就是说,当你在炽热的阳光远离的冬季的日子里,这个时候,在白霜的衬托下,那些白漆仿佛暗淡无光,显出一幅毫无生气的样子,既可爱又可怜的白漆,处处都有它的身影,只是太陈旧了,因此它们只能涉险变成褐色或黄色——而这正是我们的目的所在!”一些诸如此类的印象,你可以从温馨和蔼的婆娑的榆树荫中找寻到——如果你的确是一个真正的,永不疲倦的探求者;换句话说,也就是一个不明智的听众。 不过,不论是为了什么,你都不会在冬日里重返此地,而且你最不忍心见到那种悲伤的情形。风景画依然纹丝不动地悬挂在你的门厅里,你长久地凝视着它,甚至将它列为你对和谐的秋日最深刻的记忆之一。实际上,从九月中旬开始之后的一两个月之中,在马萨诸塞和康涅狄格的群山中,不仅土地、天空、水融为一体,光、影、色彩也都融为一体,大自然默默忍受着好强的人类无休止的实验所带来的磨难。所有这一切,都阻碍你找到关键所在;但是,让你感到欣慰的是,你总算嗅到一种浓烈的、与众不同的气息。基于这里所有的东西,我想表达的是,在即将过去一年中的最奇妙之处,在于在某些事情发生的地方比在其它事情发生的地方更富趣味。独树一帜的东西、稀世罕有的东西、奇特有趣的东西,都在不能基于某种密切的关系中忽然现身了,而且显得清晰和漂亮。假如我肯退让,它们会让我出作更详尽的描绘。所以,我又回归到了我称之为浑然一体的美景之中。绚丽的日光只照射在有限的几个地方。这使我想到,马萨诸塞的伯克希尔——在今日的美利坚,是远远超出于其他地方的。它令人回忆起步入文明社会的那种闲适;回忆起田园牧歌般的生活;想起那些有价值的独特东西,那些值得花费大气力去完成的事情,想起美利坚式的乡野生活,特别是在对于草木青葱的景色的辩论上意见完全统一。这实际上是总结性的一个词汇,它能够用来描绘这类小团体,如斯托克布里奇、皮茨菲尔德、莱诺克斯,或是用来描绘村庄,如跨越康涅狄格边界的索尔兹伯里和法明顿。我仍然在探讨统一,虽然事实是,它在人工栽种的榆树下,毫无疑问倍受充满活力的度夏人的折磨。因为这是真的,在变化多端的大自然的巨大屋檐下,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个屋檐处处都有加厚的倾向。所以,只有在那个时候,在通过了一阵子考验之后,你才能从一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去比较、去分辨,甚至是喜爱;如此,你就能见到一种规模宏大的、无边无际的物质。不止这样,更炫耀地说,或许你会见到许多正在浮现的细节;因此,在你认识到斯托克布里奇和皮茨菲尔德宏伟的同时,你将自己摆放到了代表法明顿的地位上,像他那样去辨别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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