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八千里路的乌云与闪电之身在台北

一

击穿乌云的飞机在海岛的上空盘旋，越来越低，已能看见舷窗外的那些远山和近水。那一刻，我很想再听一次孟庭苇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是的，在三月，我来了，即将踩住的大地，已是台北。

雨滴连成丝线，织成三月的愁绪。新店溪、永安巷；阿里山、澎湖湾；日月潭、基隆港。。。在地图上，这些曾几何时令我魂绕梦牵的地方，闪着雨滴的光。从故乡到台北，八千里路的乌云和闪电，是何等的艰险。

雨水站在桃园机场的远处。每一棵树，每一朵在小雨里低头的蝴蝶花，都是如此的近。它们很普通，与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并没有什么不同。站在台北，站在中国的台北，不是客人站在客厅。拨开细雨的丝帘，就露出一个失散已久的家园。

毕竟可以触摸了。尽管天空乌云密布，大地仍然动荡不停；尽管在海河与淡水河之间，乌云和闪电行走了八千里路。她们相距是那么遥远。

二

这就是台北，那棵翡翠白菜的台北。是一只独须的蟋蟀跳过海峡，落脚的地方。

远景：紫禁城宫闱的尘埃里，是否还永久收藏着一根折断的蟋蟀触须。。。。。

在台北故宫博物院，靠近一册落款徽宗的手书。墨迹未干的时候，这个载满哀伤的大宋皇帝一定将笔掷到了青砖地上。他失神的眼睛、颤抖的手指已化成轻烟，飞过了千年。。。

至于青铜散氏盘里，那个遗失的汉字，在被八国联军焚毁的圆明园里，究竟曾被何人轻易地说出。。。

这就是台北。在这里，贮藏的华夏文明六十万件宝贝，你一生都看不完。

三

在士林官邸，循着一树桂花的香，寻觅宋家三小姐走过的痕迹。小径却直深入玫瑰园，找不到桂树的踪影。

这里的玫瑰园，种植着几十种名贵的玫瑰花，紫的凝重，黄的鲜亮，白的单纯，艳粉的妖冶。旁边的花坛里，那些朴素的指甲花、蝴蝶花，也成片的开着。

而我在千朵花里，找不到一棵桂树。

水塘或丛生的野草中，偶尔穿出一只瘦小的长脚蜥，带我走向更隐秘的角落。我终于看见藏在隐秘里的桂树，它那么矮小，释放着浓郁的桂花的香味。

在这里，我只想折两枝桂花，一枝遥献给天国里的张汉卿。而据说，向北的桃园，有许多老人认识他，与他钓过鱼，听他讲过东北大地的大豆、高粱和波涛汹涌的松花江。

另一枝桂花，献给宋家三小姐吧！毕竟她那么美丽！张汉卿也一定这样想过：献一船桃花，表示感谢！感谢风雨一生，感谢她的一句话：“我们对不起汉卿！”

历史凝重，这里却早已没有踪影可寻。一棵桂树在那里，找到它也足以令我满意。而在台北，我总能想起晚年的张汉卿——
“妻何聪明，夫何贵，人何寥落，鬼何多！”

四

忠孝东路，折向北是中山北路，再向北就到了阳明山国家公园。朝南行，则是中正纪念堂。据说这个庙堂的名称，很可能以后见不到。

士林夜市毗邻着士林官邸，是一个全封闭的市场，里面尽是全台北的小吃，什么蛤仔、贡丸，汤粉米线一应俱全。如果百度一下，“花枝煎”的名词解释，一定会令你感到匪夷所思。

临近夜晚，到士林夜市里转一转。每一个略显肮脏的小吃摊前，都坐着几个衣着光鲜的台北人。很难想象，这些闻起来臭烘烘的东西，他们怎么这么喜欢吃。作为不讲究的北方人，到这里突然没有了胃口。倒是那些颜色漂亮的草茶，使我心生好奇。果汁居然也有蓝色的，比淡水的河口还蓝？

在夜市的旧书摊上，花50个新台币，淘得一本哈罗德·布鲁姆博士的《比较文学误读图示》，是骆驼出版社的旧书。而他的《时间的种子》，还在我的旅行箱里，第127页夹着台北故宫的门票。

向西行，穿越凯达格兰大道，走重庆南路，再到西门町的灯红酒绿。与一面墙上的涂鸦照相，我几乎迷失，以为这是纽约的布鲁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