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现代公社车友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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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8日晴

高海拔地区真是非常干燥，昨晚虽然早早入睡，但中间因为口干舌僵醒来好几次补充水分，而且因为套在两个睡袋里，上面还有个棉被，所有每次翻身被子都会掉一半，然后还得费劲拉上来，就这么个在平原上简单的翻身和拉被子的动作，在高原地区绝对是个非常消耗体力的过程，搞完一次都是我心狂跳，呼吸急促，就像是刚跑完100米一样，所以一晚上感觉睡得不实。但经过一晚的休息，头是一点都不痛了。

到了早上5点多实在睡不着了，对面老洪还在打着呼噜和周公对聊，这老家伙估计昨晚没少喝，听着他的呼噜声，还真是挺感激他，如果不是他鞍前马后的照应我，尽量让我多骑马少走路，估计我半路上就累脱了。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听着窗户噼噼啪啪的响着，就知道风一定很大，看这天色7点钟再起来拍日出也来的及，按照昨天老洪的说法，这么大的风应该把云都吹散了，看来今天有可能是个好天气。

但黑黑的夜是最容易让孤独的人自怜的，我突然意识到我生活的那个城市已经离我非常非常的遥远了，而天却离我确很近很近，这里没有任何手机信号，村里也没有通电话，我已经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刹那间我好像浮了起来似的，赶紧得用手把肩膀的被脚使劲按了按，好像生怕从睡袋里飘出来。这可能是高原反应的幻觉，不可以再这么冥想和心理暗示自己了，我下床轻手轻脚的把IPOD拿出来，准备听着音乐把这一个多小时打发掉。又是一连串让我气喘吁吁的动作，终于重新又躺回温暖的睡袋里，一数脉搏居然跳到了102下，于是心说“要安静、要平静下来，今天不可以再头痛了。”。按下IPOD的随机播放，居然第一首出来的曲子是一位藏族歌唱家唱的《天路》，那如画般地歌词和纯净的旋律，让我醉心，

“清晨我站在青青的牧场
看到神鹰披着那霞光
像一片祥云飞过蓝天
为藏家儿女带来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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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安静的夜里，听着美妙的天籁之音真是无比的享受，那歌声如同无羁飘逸的白云，撒在天空里。原来一直认为藏民唱歌从没技巧，声音干裂扁平，只是一味地抖搂高音，但今日的凌晨，当我静躺在高原上时，我才体会到为什么藏民的嗓音如此特别，在这雪地高原上，任何技巧都是多余的，能让声音从心里，经过嗓子抛撒到天空就是最美的声音，更是人对自然最伟大的赞美，没有做作和顾忌的声音和最本质的天地连接一起，才是藏族歌曲的真谛。我就这样享受着，想着，时间也这么平和的在歌声中流过。

忽然才发现，天已成灰白色，于是慢慢的从床上起来，隔着窗往外一看，我地妈呀，天空一片清亮，峡谷尽头的雪山个个雄姿勃勃。二话不说，立即穿衣戴帽，把相机、脚架一样一样地轻轻往外面的阳台上搬。等我把机子全部架好，在峡谷右侧的山坡上已经有一朵朵的云彩被霞光照成金色，仰头看上去好像一匹飞腾的金马欲从峡谷的山梁上跃过，看来日出光线被峡谷的大山挡住了大半。好在雪宝顶高度足够，雪峰的顶上还是能染抹上些许晨光的，一看表已经是7点15分了，于是120、135两台机轮翻上阵。早上的光线变换的非常奇妙，随着时间的推移，把天空从藏蓝、青蓝，渐渐地渲染成淡紫、紫红、橙红，这种色彩的变化差不多10分钟就会转换一次，我也忙不迭地用不同的相机和镜头拍着。不知何时，老洪已经悄悄地站在我的身后，很安静的看我拍摄着，等我发现他时，我们不约而同说了句“今天运气不错！”，等我拍的差不多了，就给老洪看我用数码机拍得照片，老洪边看边啧啧称道“好把式、好把式”，最后非常感慨地说，“怪不得摄影师的照片拍得好看，真是辛苦啊！”，我立马谦虚地说，我只是喜欢摄影，老洪非常认真地摇头纠正我，说到：“我给好多个电视台的人当过向导，你比他们把式，也比他们能吃苦！”，人就是这样，一听人夸就开心，我跟老洪讲，等我回上海后，选几张好的放大了寄给他，老洪开心的连声道谢。这时天已经完全放亮了，前后拍摄了1个多小时，老洪让我到主房取暖，他又开始忙罗着为我做早饭，等我暖过来也洗漱完了，尼玛一家也都起身了，彼此问候后，女主人背着大塑料桶下山去背水，我问老洪，这些重体力活，怎么也是女人做？老洪很感慨地说，藏族妇女是很辛劳的，家务全部包下来，给男人端饭要双手，吃饭也只能座在炉灶边上，男人出外放牧，要送出门，扶上马，而且有些藏民家里为了维护大家庭，兄弟共娶一个老婆。此番感慨听的我也是瞠目结舌！老洪看我诧异，就说“这是藏民的规矩，等女主人回来我们就吃早饭”，然后还调皮地说：“好耍不过单身汉，好吃不过油炒饭。”。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女主人背着一大桶水回来，把水放下后就靠在墙上喘气，还不停的用手锤腰。我问老洪这桶水有多重，他说40斤，我晕！和我的背囊一样重！

等人齐了，大家一起吃油炒饭，这炒饭果然很油，也很咸，就着奶茶匆匆地吃完了。女主人又开始忙活着收拾家，昨晚因为头痛没太留心尼玛家，现在看起来真是干净，特别是灶台更是一尘不染，烧水的铝壶锃明瓦亮的，家里摆设的铜器也是金光闪闪，心里无比敬佩藏族妇女，不过后来发现脏的地方了，就是他们的衣服，可能是用水不便的原因吧。在我四处打量之时，尼玛和老洪又忙活起来了，又是拿面，又是烧水，老洪说他要帮尼玛做凉粉，我一开始以为是做给我吃，听来听去才搞明白，原来今天是三八妇女节，村里组织妇女联欢，每家都要带点吃的去。我一听，心里窃喜，问尼玛是否这样的聚会上妇女们会唱歌跳舞，尼玛说一定会的。真是天赐良机，我居然此行还能看到藏民歌舞，于是我和老洪说“今天先不去雪宝顶了，我们去看她们跳舞。”老洪一口答应。

高原的太阳10点钟就已经很烈了，晒得外面非常暖和，附近的邻居知道尼玛家来了客人，男人们都纷纷的到尼玛家凑热闹，一时间尼玛家的阳台居然坐了10多号人，他们个个都坐在地下，抽着烟，晒着太阳，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们最好奇的还是为什么我要到他们这里来，我说我是来拍照的，他们也还是依然奇怪他们这里有什么好拍得。毕竟语言交流还是有点障碍，所以聊了会儿我就拿着相机在尼玛家的房前屋后乱拍一气，没成想还拍出来几张不错的照片，等到12点了，似乎还没有任何聚会的动静，我问老洪怎么回事？他说腊咪村分上腊咪和下腊米，两个村子离的有点远，聚会的地点就在尼玛家下面的河滩上，所以等其他人都到了再下去也不迟。大概12点半了，尼玛的妻子带上两大脸盆做好的凉粉下楼了，我和老洪也跟在她后面，到了一个小山坡时，尼玛的妻子站住了，仰头叫山坡上的邻居，那一情景非常美丽，她背后的洁白的雪山，尼玛的妻子穿着藏服，仰头呼唤，我那一刻感受到这里真是属于他们的，不干扰他们，不破坏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是对他们最好的尊重。

等我们下到河滩的聚会点时，人基本都齐了，大家很自觉地围着坐了一圈，藏民的马就在周围悠闲地在河边饮水吃草。河岸上插着数十个高过5米的经幡，据老洪讲村子有老人过世了，大家用插经幡的方式悼念。在我眼里这五彩的经幡和远方连绵的雪山、森林，就是藏区的符号，永远那么丰富多彩，夺人眼目！藏民不像我想象的豪迈、热烈，在我看来他们很腼腆害羞，因为是妇女节，所以男人很少，大多数是妇女和儿童。聚会的议程也颇政府化，因为知道我是远方来的客人，村长把我介绍给大家，一片鼓掌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两条白色的哈达，村长和书记分别把哈达挂到我的脖子上，之后就是是书记讲话，跟着村长讲，最后妇女主任也讲了一大轮，我一句听不懂，老洪也只能听个大概，他说大致的意思是告诉妇女要热爱家庭，和谐生活，勤劳致富，爱护家乡等等，这样看来在这极为偏僻藏区的声音和中央的声音真是保持了一致，佩服政府的管理能力，更是惊叹这里实际汉化的程度远比我想象的高。该讲的都讲完了，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大家都拿出来各自带的食物，村长说这是他们村第一次为妇女过三八节，所以特别从乡里申请了500元，买了食品、饮料和酒，我本以为今天能混着吃一餐如同侗族那样丰盛的百家宴，可等我绕着转了一圈后，颇有些失望，家家带的都是炒粉条、拌凉粉、拌黄瓜，妇女主任带了两条干的牦牛肉。村长招呼我和他坐到一块儿，妇女主任把用经费买的花生、糖、饼干等撒在我们坐的草地上，让我们吃，其他的妇女也拿来的炒粉条和馍馍。等我坐下后，看见村长正用小刀在割干牛肉吃，他拿了一小条给我，我一放到嘴里就后悔了，因为那味道是在不习惯，我看老洪也是只啃馍馍，他悄悄告诉我这些肉是生的，没放任何佐料，盐也不放，就这么风干了吃。我心里直后悔，早知道藏区没有新鲜肉，我就应该把我买的那些真空装的肉带来，当时还觉得多余给寄存在松潘的酒店了。

嘻嘻闹闹的聚餐聚餐结束后，十几个藏族女孩到场地的中央跳锅庄舞，老洪讲这里都是未婚的女子上去跳，但如果不看她们的笑容，我真以为都是妈咪级的妇女了，高原的风、阳光和日常的劳作，让她们的皮肤过早的出现了皱纹和皲裂，村长为了搞气氛，自己掏出几十块钱，说她们跳的好，这钱就算下年三八节的经费了，我和老洪见状也都掏钱凑了份子，现场一片尖锐的欢呼，说实在的她们的舞跳得很一般，也不整齐，但老洪似乎听懂了她们唱的歌，他告诉我，她们正在唱得歌很厉害是祝福我吉祥如意的歌，我一激动也高叫了几声“扎西得勒”。这些女孩子们看我滑稽的样子，都开心地笑了。

下午的阳光依然猛烈，这些藏族的妇女就在阳光里、雪山下、经幡旁、小河边无忧无虑地唱啊、跳啊、说啊、笑啊，今天是她们的节日，也许是她们难得的不用劳作的一个下午，她们的笑容是灿烂的，可我突然觉得很失落，我甚至都不想再拍她们了，“水流原在海，月落不离天”，她们的世界因为我们已经改变了很多，这里的藏族年轻人除了喇嘛外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看和写藏文，很多特有的民俗也在慢慢的消失，当藏民像汉民一样生活在这片土地时，变成非藏又非汉的一群人时，这里会怎么样呢？我把老洪叫起来，跟他说我们回尼玛家，路上我把这个问题说给老洪，老洪也严肃起来，给我讲了两年来他的感受。两年前这里连电视都没有，他说这里的人非常纯朴，后来有电视了，知道世界有更好的东西了，这里的个别人特别是年轻人，开始索要和变相偷窃游客及登山运动员的装备，其中一个叫扎西的人，故意把登山运动员的装备碰下山，然后告诉人家掉到山里就找不到，等这些人走了，他再返回头到山下找回来拿到县城去卖，老洪最后总结了两条：“一是，世界还是好人多，坏的是个别；二是，最好不要单独随便到已经比较汉化的藏区人家里。”。这个话题本没有结论，更没有对错，所以我们还是相视一笑，来了就拍够拍好。回到尼玛家，发现中午和我聊天的那些人基本都在，正在阳台打麻将，我和老洪和他们打了招呼就进了主房，我跟老洪说“汉族是厉害，麻将文化是先锋！”，老洪咧嘴憨笑。

根据今早的经验，我告诉老洪这里的日出时间是7点半，所以明天要在7点半前上雪宝顶。老洪一算时间，我们明天要凌晨4点半起床备马，行李都放在尼玛家，5点钟轻装出发，日出前能到雪宝顶。老洪真是个非常仗义的向导，我们这样决定后，他立刻去给马喂水喂草，一直到晚上七点才回来，我问他怎么喂马喂了这么久，他说怕马的营养不够，先到另外一头的村子给马买青饲料了，然后又带马到山下的河里喝水，晚上再用水泡点蚕豆明早出发前给马吃。 尼玛的妻子一直在等我们来决定晚饭吃什么，老洪说煮面条吧，于是女主人把挂面和白菜一顿煮，汤汤水水的算晚饭了。吃完后，我非常好奇的问老洪，经过我两天来的观察，藏民吃的实在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他们营养怎么能够呢？老洪笑答藏民的酥油茶里什么营养都有，他还说在困难时期，藏民粮食供给不足，但酥油茶不缺。听老洪这么一说，我就豁出去了，拿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劲头，酥油茶难喝也要喝，后来我发现往酥油茶里多放点糖，会容易喝得多。闲聊几句后，我和老洪9点钟和尼玛一家道过“晚安”，就回房就寝，因为明天还要起个大早，跨马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