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雅砻江之夜

从成都出发上318国道，我们神往已久的川藏行就此拉开序幕。越野车的车轮，将一一碾过那些陌生和熟悉的地名，去丈量这2000多公里的艰难险阻。车过二郎山隧道后，眼前出现另一番天地，景色越来越美，路况也越来越险，川藏线的诡秘和魅力不断显现。过康定一路上山，海拔不断升高，开始呈现出高原景象。在3000多米海拔上方，出现视野开阔的高山草地，而且能见到汹涌奔腾的湍急水流在公路旁蜿蜒伸展，它们和川藏公路一起，穿山越岭，披荆斩棘，时起时伏，时现时隐。那灰白色的急流愤怒地冲撞、咆哮、翻滚，激情四溢，充满了阳刚之气的勃发英姿，而它的粗野、狞厉和险恶也让我们心惊肉跳。这就是著名的雅砻江。

当高原的夜色在无边的崇山峻岭间飘浮、游荡、积聚的时候，行驶了一整天的我们在雅江城外停车下榻，想不到依然与雅砻江相依而眠。

雅砻江的源头深藏在青海巴颜喀拉山南麓海拔近5000米的地方，最初的涓涓溪流一路上融冰化雪，汇纳百川，纵贯川西，在攀西大裂谷中的四川攀枝花市汇入长江，此时它的水量已和长江干流金沙江不相上下，在长江的主要支流雅砻江、岷江、嘉陵江、乌江、湘江、沅江、汉江、赣江中位居首位。雅砻江水流湍急，两岸高山耸立，自古就是军事要塞和交通咽喉。历史上西藏地方政府曾踞守雅砻江天险，与清廷对抗。川军突破藏兵防线，从四川以锐不可挡之势直驱拉萨，平定叛乱，创造了军事史上的奇迹。直到今天，雅砻江大桥仍是军事禁地，不许拍照。

我们是在傍晚时分过雅砻江大桥的，建筑在高山和峡谷之间的雅砻江大桥确实十分险要，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害所在。过桥后即一个急弯，前面就是紧贴江边、依山而筑的雅江县城。听说居住在雅江周围的木雅族人至今仍保留着“走婚”的风俗，与泸沽湖的走婚部落遥相呼应。这是中国仅有的两处保留“走婚”的地域。雅江县城街道逼窄，建筑物都挤在有限的坡地上，让人压抑。因场地小，一些旅店都没有停车场，于是我们只能离开县城，把车子开到郊外，在一家路边店下榻。

这家没有名字的小旅店面朝公路和大山，屋后就是波涛汹涌的雅砻江，四周无屋无人。稍事休息，就来到屋后露天的雅砻江边吃晚饭。此时的雅砻江已近在咫尺，几乎伸手可及，简陋的餐桌就放在江边。波涛汹涌的另一侧，就是峻峭的山崖和浓密的原始森林。飞溅的浪花打湿了我们的鞋袜，空气湿冷而清新。伴着涛声，我们喝着酒，品尝着用活杀的雅江鱼做的酸菜鱼汤。细看这雅江鱼，不大，有点像江南一带的塘里鱼，肉质极细嫩鲜美。险恶的激流里，居然还生存着这种小鱼，那该有多么倔强的生命力！

这顿晚餐我们吃了好久。山野静寂，涛声激荡。历史的烟云早已把雅砻江边的金戈铁马、刀光剑影荡涤干净，给我们留下的仅是一声叹息；而遥远都市的繁华和现代文明的声色犬马，此刻似乎都成了并不真实的印象和幻觉。只有这山崖，这波涛，这密林，才是生命的真实，一个真实的未及人化的世界。或许，这就是现代人向往和追求的所谓家园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