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破碎与坚强——绵竹汉旺之行 liushuanglin积分:23 称号:幼儿园 在线:606分钟 发表:2篇 个人信息 关注汶川最新信息 5月12日,一场7.8级大地震在四川汶川骤然发生。我们最想知道的是:我最挂念的亲人们,你们还好吗[详细] 破碎与坚强——绵竹汉旺之行 周四晚,祷告会。我们奉基督耶稣的名求,为受灾受难的人们祈求平安。 在祷告会上才知道,明天教会将参与国际红十字会组织的救援活动。教会已经通过各种力量组织了一批食物、水、药品、衣物等,需要一批弟兄姐妹到现场参与救援。德超挑战我的心理征战,问我是否愿意到一线。感谢主,赐予我力量,使我战胜自己——明天我要去!那一刻,我心存感动,心存感激!感谢天父在这样的征战面前拣选我,让我有这样的机会面对灾难,面对那些正深陷水火之中的人们,可以将我们的手与受灾的人一同连接! 决定是突然的,根本来不及与妻商量。我知道她一定会担心这一路的行程,灾区现场的各种危险。但是,相对我们应经耳闻目睹的各样惨状,这行程与危险又算得什么呢?! 回到家,妻比我还要忙碌的默默为我收拾明天需要的行李。衣服两套、消毒用的湿纸巾、准备记录现场的数码相机、用于和天父沟通祷告的《圣经》、纸、笔……听说灾区已经有很多尸体腐烂,各种瘟疫可能就此发生,所以德超一再告诫大家,长衣长裤是必要的,尽可能少的接触到外面的空气与物品。还好一位姐妹在他朋友家拿到了市面上早被买断了的口罩,我也在超市买了头套、酒精、喷壶、垃圾袋、卫生手套。一切准备停当,我要上战场了! 清晨时分,妻送我到门口,满眼的不舍与企盼。仿佛就此别离,理解她的担心与牵挂,但也只能用最平实的语言宽慰,希望一切顺利。祷告吧,我们有大能的天父,求他看顾我们所做的一切!十多分钟后,我到了德超家。看到大家已经开始搬运物资——矿泉水、牛奶、橙汁、沙琪玛、面包、方便面、火腿肠、榨菜、馒头、卤菜、消炎药、医用纱布、手套、酒精、碘呋、云南白药、阿莫西林、藿香正气液、板蓝根颗粒冲剂……满满当当装了四辆面包车。路遇两位年逾古稀的太婆,看到我们的车身前贴了“国际红十字会”的标志和“抗震救灾”的标语,忙把我们拦了下来,立即在旁边的便利店买来四箱矿泉水,说这是他们对灾区群众的一点心意,希望我们带到。没有豪言壮语,只有颤颤巍巍的脚步,但比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有鼓励和感动!我们代表灾区的人们说一声:谢谢你们了,老人家! 这时,一位籍贯绵竹的姐妹接到来自老家的电话,说那边很缺少蔬菜,希望我们能带一些过去。这样的电话仿佛就是命令,没有任何的犹豫。只要是来自灾区人民的需要,我们都尽最大的能力满足!还好,不远处就有菜市。大家又匆忙的装上几筐青菜,运上车,准备向今天的目的地——绵竹汉旺进发。 上了高速公路,便被眼前长龙一般的救援车队震撼——不管是豪华型的宝马、经济型的奥拓、实用主义的面包车、货载量惊人的大卡车,无一例外的都成为抗震救灾的生力军。几乎每一辆车上都张贴着“众志成城,抗震救灾”或“抗震救灾车”或“自愿爱心车”或“某某公司/协会抗震救援物资”等各样的标语,目的地只有一个——灾区! 团队中有人很振奋,猜测着我们到了灾区之后参与救援可能出现的种种场面,也有人已经开声祷告,祈求天父亲自引领我们的救援行动。然而,随着车子逐渐向德阳市区开进,振奋的人开始沉默,祷告的人开始息声。因为眼前一栋栋在地震中被破坏的房屋、一顶顶在马路上搭起的临时塑料窝棚让我们开始感到一种充满了悲痛、凝重的气息逐渐向我们靠近。 进入德阳市区,那位籍贯绵竹的姐妹开始向路边的一位大姐打听她一位朋友的下落。大姐是刚从汉旺被转移出来的灾民。地震发生后,她仅带着年幼的女儿逃了出来,老公已经遇难,十二岁的儿子当时正在学校上课,现在还没有从倒塌的校舍内找出,她急切的希望再到汉旺寻找自己的儿子。言语未完,泪已满面。那位姐妹并没有从大姐那里得到准确的信息,在劝慰大家的同时,她也几度哽咽。因为听到广播要求灾民不要再返回灾区,加上我们的车子已经远远超载,根本无法再挤进一个人,我们只能婉言拒绝了大姐搭乘顺风车的请求。车子离开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大姐眼中的绝望。 那一刻,我突然产生了一个信念:家庭,真的不能破裂!它是足以致人于死命的武器! 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到了绵竹县城。这里的房屋破坏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在路上所看到的情形。偌大的县城,大街小巷,阡陌纵横,却看不到人们走动的身影。抬眼望去,几乎所有的房屋都处于极度倾斜、扭曲、震裂、倒塌的状况。那些一楼的服装店、广告部、便利店,烧菜店等都是大门洞开,一片狼藉。在一个街心花园,我们遇到一位60多岁的老人,看到我们的车子,他飞速的跑过来,伸手向我们要水和食物。我们下车与他作了简单的沟通。 “大爷,县城这里没多少人员伤亡吧?!” “唉呀!好多哦!昨天晚上,体育馆那边还埋了1800多个人呢!” “那其他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政府要求全部转移出去了嘛!现在房子都是危房,根本不敢住了!” “那你怎么还没走呢?” “我是社区居委会指派在这里值班的。” 在得知我们要去绵竹受灾最严重的汉旺镇后,大爷很激动。他说,如果你们没有经历过地震,进去之后会看到无法想像的惨烈。并且说,汉旺现场已经被封锁了,没有特殊的通行证,根本是进不去的。这样的对话让我们团队成员的心理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我们不知道什么样的场面会比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惨烈更加“无法想象”。 幸好,给那位姐妹打电话的张叔叔赶到街心花园,简单的寒暄之后,我们便驱车到了他们一家正在避难的一个厂区。还未进大门,我看到路边的一棵大树树干上挂着一个半米见方的纸牌,上面用毛笔写着“内有灾民255名,急需救援!”让我想起了原始的“SOS”求救信号。拐进厂区后院,才看到满地的灾民席地而坐。有80多岁的老人,有咿呀学语的婴孩。见到我们,人们的脸上闪现出一种渴望与欣慰。张叔叔告诉我们,政府的救援虽然定时定量,但只能是水和干粮,又不及时,根本无法满足灾民的生活需要。如果不是我们带些蔬菜来,他们也只有继续吃干粮,喝矿泉水了。那位姐妹见到80多岁的奶奶,相拥而泣,平安瞬间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信件,让我们感到一份温暖与充实。 因为我们的任务是救助更多的灾民,这里只是我们的一个点而已。大家迅速卸下一些物资,由张叔叔做向导,带领我们向汉旺进发。果然,到汉旺的路已被封锁,私家车根本不允许通过,幸亏我们有“国际红十字会”的标识,被放行了。向汉旺行进的道路,也是心理征战的道路。我们既想早一点看到即将救援的现场,又怕看到那些“无法想像”的惨状。一路无语,一路祷告。 这时,突然接到同事从成都打来的电话,急促的语气让我高度警觉。原来就在几分钟之前,成都又出现了一次明显的震感,大楼猛烈的晃动了一下,刚刚才被通知上班的同事们再一次集体“逃难”了。也许是我们正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颠簸的感觉已让我们麻痹,竟无一人察觉这次余震。车到汉旺对面的天池,看到一队队衣衫褴褛的灾民从山上走下来,一辆辆军用大巴车停靠在山脚下。询问一位正在打电话的大姐家里情况可好,还未答话,已是泣不成声。原来,她家里五口人,只有两个人逃了出来,其他人至今仍联系不上。地震已过四天,他们已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我们只能轻轻的安抚,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出来的人平安就好!再往山上走,被告知,前面已经不能通行。原来我们走到了另外一个重灾区,绵竹青平镇。据说这里的山势险峻,整个镇都被垮倒的山体掩埋,几乎没有人可以逃生。垮倒的山体将原本奔流不息的上游河水拦腰阻断,上面已经形成了巨大的湖面,如果不尽快泄洪,一旦水位升高,洪水将至,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政府已经要求所有人员撤离,包括前期参与救援的各兵种,一旦人员撤离到安全地带,将实行爆破,人工泄洪,以解隐患。 看来,上山已不可能。我们便返程往汉旺赶去。这时,我们已经可以远远的看到河对岸东汽厂的汉旺厂区,还有很多正在作业的重型机械。张叔叔介绍道,我们看到的机械所在处就是电视上报道的汉旺东汽中学和小学,还有其他可能有人生还的地方。这样的说法更催快了我们前进的步伐。经过半个小时的辗转,我们的车辆终于驶进汉旺,这个牵动了全国乃至全世界人心灵的小镇。 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千疮百孔的楼房。这里比绵竹县城的受损情况要严重得多,几乎没有一栋完好的房子,车子停靠在东汽迎春门,旁边便是一栋由中国农业银行和公安局共用的十多层大楼。整个楼梯已经倾斜近30度,一条宽约20厘米的裂缝从楼顶一直贯穿到二楼,岌岌可危。这里并没有像外界所传闻的那样完全封闭,还有个别的东汽厂工人从厂区里面提着包裹走出来,也有几位外国朋友手提摄像设备,记录着现场的点点滴滴。不过,的确现在集中在汉旺的已经不再是居民,而是军人。河南驻马店消防支队、漯河消防、济南军区、德阳消防等身着各种服装、操着不同口音的军人都在忙碌着。听到附近有人说,这些楼里已经没有人了。但军人们还在坚持用各种器具努力打开那些已经关闭多日的一楼店铺卷帘门,并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也许这就是命令,就是责任! 在迎春门大门外,我们看到一位三十多岁,身穿东汽工装的男子低头沉思,面前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用被单捆绑起来的包裹。德超走过去,关切的询问他的情况。他的回答让我们再一次倍感酸楚。他说,昨天他才把三岁的儿子送回老家。当我们问到他的妻子时,他强忍着悲痛告诉我们,说他的妻子在汉旺受灾最严重的那条街上被废墟掩埋,现在连尸体都还没有找到。没有泪水,没有哽咽。也许我们已经不是第一个询问他的人了,也许他已经在心中为妻子献上了一束花,为她的生命默祷。这就是坚强,就是悲壮! 我在这一刻开始明白,我们的最大酸楚并不是因为看到悲惨,而是听到悲惨者的心声! 电视上聚焦报道的汉旺东汽中学里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不允许随便进入。德超找到了昨天已经进来的一名志愿者,带他和那位姐妹进入了现场。从后来他拍回来的DV中我们听到了学生家长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看到了摆放在操场边,让家长们哭干了泪水也无法唤醒的孩子尸体。镜头中那位呼天抢地的母亲、旁边那些还没找到自己的孩子却又开始安慰别人的母亲们……有什么比这样的场景更让人“无法想象”?!我也相信了那位老人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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