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走峨眉山、都江堰与青城山

3月12日

上午心血来潮，突然想去成都或是北京。下午见一个朋友，趁等他的时候随处转了转，发现附近有银行，便去取了钱。等他过来闲逛的时候看见一个机票代售点，去查了查，发现去成都只需五折，便不假思索地买了第二天到成都的机票。

3月13日

起个大早，到付家坡车站去乘民航大巴。约一个半小时到机场，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的空中距离到成都，那时正是中午，打个的直接去了文殊院。

文殊院周边经过修整，俨然一个小古镇，一应旧时民居，色调整齐，连近十年修建的商品楼也改头换面，略显几分古朴。我在外面转了转，想找点有特色的小吃填饱肚子，后来吃一碗面，名字已不太记得，因为味道实在一般。

与别处不同，文殊院不可以烧香，只能挂红布。我倒省了烧香的钱。里面的格局与其它寺庙大同小异，先是山门，而后是三大士殿，供奉观音、文殊、菩贤三位菩萨。其后是大雄宝殿，供奉释迦牟尼佛。而后是说法堂，藏经楼。穿过几条林荫小道，到文殊阁。掌管智慧的文殊菩萨身居三楼。在她像前，已有好几位善男信女正拜得热火朝天，我站了好久也没有蒲团让我跪拜，只得在心里默念，表达对菩萨的敬意。待我下楼时，忽然感到小腿有疼痛感，我心里闪过些不安，想想还是去跟菩萨下个跪罢，再看像前已空无一人。于是我赶紧补上这个大礼。

从文殊院出来，已是下午三点来钟。我打个的直接去青羊宫。上次来拜访过，这次倒不为游玩。入山门直接去敬香。在八卦台前点香烛的时候，过来一位老太太，一边整理炉台上的香烛，一边嘴里嘀咕，说敬香的人心都不诚，敬的香歪歪倒倒。我于是小心翼翼，将香烛摆得方方正正，唯恐心有不诚，惹太上老君龙颜不悦。

敬过香，去找上次曾给我点化的道士。他已不在二仙殿守殿，而在福禄寿石牌前扫地。我对他笑笑，但他已不太记得我。我问他这里是否可以挂单。

“你怎么能挂单？”他一脸的诧异，仍如上次一样的反叛。

“那借宿呢？”我笑问他。

他用手指了指，说要去问宫观办公室。

在宫观办门口，一位道姑说现在已取消住宿。我有些失望，离开办公室，一路闷闷不乐，想想还是不够诚心，被老君拒之门外。正想着，突然发现身后有个老道跟随，我停下脚步，再问他是否可以借宿，他说不可以，说外面有的是地方住。

到二仙殿，另一位道姑告诉我这里的当家师很慈悲，让我去找当家师说说，或许他可以网开一面，容我睡上一晚。我谢过她，再次去宫观办公室。快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那位老道又跟过来。我让他先行，而后问旁边走过的一位酷似工作人员的小女孩当家师在哪里。女孩告诉我说刚才过去的就是当家师。我心下奇怪，他何以两次尾随我，莫非在试我是否有足够的诚心。我再入办公室，发现他正站在房间的中央。我依旧笑问能否借宿，他依旧坚决地回绝我，让我去外自谋住处。我悻悻地出门，问门口依旧还在的女孩这位老道是否是大当家。她说是。我便再不能抱有任何指望，到茶馆去坐了坐，而后出宫而去。

其实我一直好道，但在外出行的经验而论，与佛庙似乎更加亲切。道长们的不苟言笑，近乎冷漠的无为，始终让我感觉被拒于道门之外。在琴台路上，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我不知道这次来成都是受何方神灵感召。

当晚宿浴室。

3月14日

早上没犹豫，直接乘车去了峨眉。上次被的哥直接带进去，这次我决意买票走正门，一个庙也不要漏。大文化陈列馆，我知道峨眉融佛道儒于一体，各门派都曾在这里经受洗礼。但从年代来看，似乎道家最早在这里抢滩登陆。现在佛家兴盛，山中似再无道观。

山下最近的寺庙是报国寺。皈依弟子凭皈依证可以免门票。我在里面烧了第一柱香，祈望山中神灵恕我打扰，容我走山看水，带走些许灵气。

报国寺往西，经过一段山路与长廊，可到伏虎寺。虎在山下被伏，才有山上猴子称王称霸？玄妙似乎不尽于此。离垢园内素来极少落叶，有人说是因为四周山形产生气流，枯叶不能落地而飞离园外，有人说是菩萨保佑，使这里一尘不染……个中玄机非我能参，我只能看过而走过。

按照地图去过善觉寺后，便沿路返回，正式登山。说是正式登山，是因为经过收费处，买了门票。进山后的第一座寺庙是雷音寺。正对山门一棵参天大树似乎抢走了庙里的人气，里面的安静与雷音之名倒相映成趣。或许取名人已参透：雷动之音即为无音？

往上是纯阳殿，供奉哪位已不记得，看这名字倒象纪念吕洞宾。快五点半的时候走到圣水阁。这里都是女众。我在这里吃过晚斋，在外面取过山泉，继续往上，到中峰寺。这里是四川峨眉山佛学院所在地。不知是刚用过晚斋还是春节刚过，僧众们没有开课，寺院里似乎很安静，只见有一个小沙弥在用磁卡电话往外面打电话。

再往上走，有一个查票点。看过我的票，管理员告诉我再走二十分钟可以到广福寺。上次我到峨眉山第一个晚上就宿广福寺。那里还有个小法师叫正法师。但这次过来他已园寂。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因为心脏病突发，绝尘而去。我心里慨叹人生无常，想去拜见他的墓地，但有师父说天已黑，墓地不好找，劝我不要去。我只能在心里祝愿他快乐往生……

不想在广福寺睹物思人，当晚住清音阁。清音阁自明代即是皇家寺院，因为曾是朱元璋的师兄出家之所。看来做皇帝的师兄也是很有面子的事情。清音阁的精致非广福寺可比。

3月15日

早上不到八点，便经一线天过猴区。猴子们显然还没上班，这次我不用其他人做陪，轻松走过。后来遇到十二个来自贵州的游人，他们和我上次一样，由摩的送进来，一张票也没买。里面有几位也皈依佛门，但他们并不进庙参拜。经过让人疲惫的九十九道拐，我将他们甩在身后。正在暗喜自己脚步的有力，猛一抬头，却见前面一群猴子正对我虎视眈眈。我静静心，强做镇定地走过去。还好，不知它们是没睡醒，或是被我表面的浩然正气所镇服，一个个无动于衷。但蹲在最后的老猴子显然更见多识广，他以当家师的气慨毫不客气地向我伸出魔掌。在下面文化陈列馆里我看到峨眉山曾出过一位武艺精湛的白猿祖师，但我不敢施展白猿拳法，我这血肉之躯怎能与它那利爪抗衡，我虚晃几脚，辅以大喝几声，但它的利爪仍不离我那近乎发白的牛仔裤，我不得已只能弯腰作捡石头状，这时它才仓惶跳进路旁的树丛里。我在心里轻舒一口气，不远处传来刚才几位女士们的尖叫声。看来猴子们也知道避重就轻，以强凌弱。莫非这是自然界颠扑不破的真理？

继续往上是洪春坪，又称千佛院。在最后面的殿堂，一位刚出家的沙弥告诉我，这里供奉的是菩贤菩萨开始修苦行的形像。在殿外，我借用他的藤椅，脱了几件衣服，更加轻松上阵。沿途水声淙淙，不远的山头有人大喝，有人高唱。从那些声音里，我忽然领悟到，何以中国的民歌清脆嘹亮。在崇山竣岭之间，人显得过于渺小。在宏伟的大自然面前，你想留下声音，只可智取，不可强为。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就象峨眉山的苍松翠柏，虽傲立风雪，但多矜持不骄。放眼望山，山谷不语，但她却早已吸纳各种声音。正因为她可以吸纳来自各方之音，她才雄浑天下，成为大河之源……

绕过几个拐，又到仙峰寺。上次来这里错过斋饭时间，被人婉拒。这次我决意好好品尝这里的斋饭。但这里不认皈依证，对皈依弟子不开方便之门。我花十块钱吃过了个青椒炒蛋，而后去了山后的九老洞。进去本需付照明费，但环顾四周，没人卖票，于是沿着一条山路走过去。九老洞内供奉的大士手执金鞭，骑着黑虎。不知这是供奉的是何方神圣。正待要出洞之际，过来一位喇嘛。他很专业地行过礼，还敲了三下金钟，并用石块在洞壁留下自己的名字。我们边出洞边聊天，得知他来自青海的无名佛学院，此次到汉地佛教四大名山参学。他告诉我，进寺庙或经过菩萨佛像最好顺时针绕过，这样可积功德……

再经仙峰寺山门，我忽然猜度，“仙峰”莫非“仙风”？从附近的九老洞来看，这里似与道门渊源颇深。寺庙里的装饰略透仙家风骨，而僧人们的冷淡也使这里不象佛门净地。莫非我也曾是佛门弟子，在道门屡受冷遇？

我心里笑笑，仍独前行。约两个小时，到遇仙寺。这里似乎一直无出家人驻守。简单的一间殿堂，供奉菩贤菩萨，我在里面记下行程，感受这里的冷清，猜测必于某年某月，一位求道者遇见某位仙家，于是在这里以庙宇纪念仙家足迹。

走到洗象池已快四点钟。想着春节以前，一位朋友在梦里让我在洗象池住几天，我于是决定止住脚步，夜宿洗象池寺庙。快到山门的时候，天降小雨，气温转低，几只猴子蹲在游人的必经之路上，互相抱成一团，借彼此的体温取暖。看着它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有点后悔没有为它们带来干粮，更对那位当家的猴子充满敬意。它担负着一个大家族的生死存亡，妻儿们能否饱食终日，都得唯它是瞻。不过它的工作显然做得很优秀，峨眉山的猴子们长得体态臃肿，似乎并不为生计而劳心。

这里的寺庙认皈依证，再次为我打了半折。我将包放在房间，在客房里再次遇见那位喇嘛。我们同看了洗象池，我笑说这池太小，不大可能容下菩萨的大象。他说菩萨的大象也不一定大。我想想也是。大象无形。菩萨“骑象”或许为“齐相”，齐相而无相……听说，洗象池在峨眉山的位置对应着人体的中丹田，在这里调整一段时间，可改变人的相貌，“洗象”其实是“洗相”……正当我与四周飘散的雾气同悟的时候，有只猴子前来造访，我慌不迭地赶紧回到客房。

当晚睡觉前小有静坐。晚间做梦见到周杰伦，不知何意？

3月16日

早上走出房间，发现天降大雪，寺庙头戴白帽，置身于琼妆素裹之台。难道我真的要在洗象池小住几天？这是人不留客天留客？吃过早斋，遇见几个大学生约同往山上。他们的热情感染了我，我决意雪中登山，感受峨眉山的银色之美之乐趣。

这个季节恐怕不能见到佛光，但有雪景也是天赐良缘。山上的松柏披上素衣，亭亭玉立之状，更显秀美。几个大学生学油田专业，对地质略知一二。他们随走随看，用竹午拨弄积雪，发现有的地方竟埋有冰层。也就是说，峨眉山上的雪已下过多次，间隔时间没有太长。山里的小松鼠也象猴子们一样大胆，不避行人地出来觅食，但它们比起猴子来，更显羞涩，不会与游人相处太久，便会跳上树或躲到石缝里去。雪下个不停，我感觉耳朵冻得有点吃不消，脚下幸亏穿了草鞋，身上也披了雨披，再加上同路人说说笑笑，这个行程不是太寂寞。

过了雷洞坪，到得了接引殿。再往上，就达金顶。金顶上的风显得大些，但雪似乎已停。十方菩贤像在雾气里变得有些神秘。我在各大像前双手合什，祈愿菩萨垂怜，祈愿众生安康。菩萨不语，千年的沉默终化各种因缘，只指人心。中午在卧云庵用斋，斋堂里的居士热情洋溢，让我有种回家的感觉。莫非我真有伙伴在这里？我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在数世前我曾经在这里青灯孤卷，与菩萨为伴？再回菩贤像前，我在心里暗念：我的伙伴呢？我的伙伴不是在峨眉山的天池金顶吗？刹那间，我感到一阵强烈的心酸，我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但我没有哭，强忍着泪水，乘小火车去了万佛顶。沿着一条小路走到万佛阁的后面，我坐在栏杆上享受无限风光。约摸几分钟后，过来一男一女与我攀谈，得知他们来自河南与山东。他们问我保以独自出行。我说是受到某种感召。他们说接引殿有一位居士与我情形相仿，来去进退均由感觉而定。辞谢过他们，我没上万佛阁，直接去接引殿，与那位居士同居一室。这实在是一位异人，独自走山数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