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是汉民族中一个优秀民系,被喻为东方吉卜赛人或犹太人。他们总在路上,总在飘泊。从晋到清,历经了5次大迁徙。他们飘泊到哪里,就在哪里长出根须,繁衍生息,就在哪里浮起一座稳固的客家“方言岛”。 他们最看重桑梓之家、血脉之家、先祖之家、语言之家。放弃家园是为了建设家园,告别一个家园是为了拥有更多的家园。我们看到的事实是,他们把家绑在腿上,注入血脉,满世界走:哪里有太阳,哪里就有客家人。现在,全球客家人达1.2亿之多。 成都东山客家方言岛,已蜚声遐迩。它之所以获得如此彰显和殊荣,也因为好些呈零散状分布的客家孤点,经过百年磨损,已发不出“客家话”的声音了,而客家话在成都东山这个“客家最后的王国”里,却获得了完整的卫护。 客家祖训中有句名言:“宁卖祖宗田,不丢祖宗言。”台湾省罗肇锦教授在《客家话会消失吗》一文中言:客话是唐宋时期南迁而形成的方言,与吴语、湘语、粤语、闽语比较起来,无论声音、韵音、声调、词汇、语法,都与官话较接近,是“21世纪的语言活化石。”成都市龙泉驿区本土人口中大半为客家人,约30万之众,是成都东山客家方言岛的核心部分。 泾渭两边的公家与私家 建家立业,筑屋砌寨,添砖加瓦,寻家护家,客家人家,古往今来,此情绵绵,根深蒂固。客家人背井离乡,找准新址落担后便开始餐风露宿、烧荒开山、耕耘劳作,一旦积累有成,建设家园即成族门一代一代之第一要务。 由众多客家个体组成的客家聚落和社区中,有很多建筑、场所、空间不属于姓氏、门族和个人,而属于同乡、客家或世人,它是客家王国的公共部分、共产部分。譬如洛带,它的街场、会馆和公园……当你走近它们时,它们会笑迎、会自然打开。 洛带除“三国古镇”之称外,又有“天下客家第一镇”之誉。洛带,我去往无数,熟悉她,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纹,可谁又敢说真正熟悉自己的掌纹——纤径、延续、顿裂、走向、命运?古镇的格局可用“一街七巷,三寺四会馆,客家公园博物馆”来略约概括。 “一街”由上街、下街组成,宽约8米,长约1.2公里,微斜,弯曲,石板镶嵌,东西走向。街衢两边纵横交错的“七巷”指的是北巷子、凤梧巷等。这既是古镇的交通架构,又是一个无懈可击、让人叹为观止的军事防御体系。“三寺”指的是燃灯寺、桃花寺和药王庙。“四会馆”为位于上街的恢宏的广东会馆、下街精巧的江西会馆和神秘的湖广会馆,以及上场口南侧山脚下俊拔的川北会馆。一个乡土小镇上出现4座大会馆,这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出自民国时期的客家公园位于场镇中央地带,环境姣好,女子茶社、娥亭、先师楼等星罗其间,谁都可以免费进出,像一座平易近人的绿岛。湖广会馆现址内同时也是区博物馆所在地和四川客家博物馆暂居地。 此外,乡村基督教堂、八角井、字库塔、四方塔、五凤楼等景致,遍布家家户户的水井,沿街的烟熏鸭、油烫鹅摊点,鸡肉菌和伤心凉粉,热闹的集市,不绝于耳的客家俚语,沸腾的火龙节和水龙节,会馆里的说书人,公园里的算命先生,还有偶尔在街巷一晃而逝的妩媚女子,平添了古镇的性情、生气和动感,变得魅力十足,意味深长。在镇子场踱步,常常突生一种幻觉,看什么都是文物。不错,我以为,这个场镇应该有另一个名字:中国客家博物馆。人民,政府,牛背鹭,客家情歌,红豆树,饮烟,民宅,以及本文叙及的一切,都住在这个没有围墙的原生态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