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最后的鹧鸪山

最后的鹧鸪山.

一个人上路.

该死的丁丁不幸又说中了。前一天他给我发的一条消息说：到了最后，总是一个的骑行。
刚过了所谓的 月亮湾——那是数不清的牛轭湖交迭——我爸的踏板磨穿了。这是车上唯一非原装的配件。交接行李的时候我的感觉自然得有些奇怪，似乎是我早有预谋的。中午的时候搭到了一辆小面包车，直接到都江堰等我了。

开始奔跑.

道别之后就穿进了白花花的雨帘。我却觉得一点轻松，好像脱下来了一件湿透的衣服。在废弃的道班里看见雨雾把浅山分割成岛屿。不用急啊，午后路过的小村一家饭馆也找不着，还是没什么可急的。天晴了。整个天顶开始显影，然后在透湿的路面上渗黑，而一片云的颜色比草湾里的野花还要多。我把时速保持在30公里，眼睛都开始发热了。
我坐在阿坝县岔路口的路碑上，白河的水有一点鲜橙的颜色似乎很温暖，前面的雪山揭开了云盖。雪山！我的叫声没有人听见。应该是谁感到可惜呢？那一回我没有骗人啊。我说的是，这以后的三天将有旅途中最惊人的美丽景色。紧接着，左边的三座雪山也陆续显现了。

我来躲雨了.

在龙日坝的好大一碗牛肉面，一回头雨云就黑压压的追上来。哪怕是顺风呢，又加上了冰雹和雷电。听铁匠的话，就走下公路，钻进帐篷里躲雨。这是藏人开的牧家乐，度假村那一种的。遇到好大一群快活的藏族年轻男女围在火炉边烧着奶茶喝。和他们唱歌的确很开心，虽然我有点不好意思。

查针梁子4213.

雨停了，走到草地渐渐尖灭。水银一样的公路边，灌木丛摇下的水滴催促着我一口气蹬上山口，看见沟头草甸上的小水洼正在咕噜噜的汇出小溪的源头。终于见了久违的海拔标牌，比之风马旗更像是在山口。和路边的
长江黄河分水岭 石碑合影，要等到背后的三座雪山的山尖和云团的浪尖分开来，太阳才把耀光灯打开。走这一趟竟然五次穿越了这个分水岭，再加上去年的巴颜喀拉，很可以炫耀一番。
这时候往山口对面望下去，再没有草原了，一条雨绿色的小河切出来向南延伸的宽谷。那好吧，今天晚上可以到刷经寺。

森林，雪山，小池塘，油菜花，冰凉的河流，森林的影子.

怎样记下来这一个爽快的午后，与银光闪耀的河流一起飞快下滑的黑色路面同阳光发亮。我常常刹车，然后拍摄过去的那一小段时间。我注视着针叶林的页与页之间看不到底的深黑，生怕没看见它们与渗金的阳光用一瞬间错开的花纹。沤黑的落叶层里流出来阴凉的山溪和树林下小池塘水面上的温暖在这里层理分明地交汇。下笔的时候我想到，我童年时渴望的景色没有在当时早早见到，其实根本不用遗憾。我早应该知道，我生活中散见的那些花和叶老早就隐藏在这一个午后了。
其间还一度在黑水的岔路口犹豫，这条小公路竟然直达三座雪山的肩上。留下次吧，据说那里是土匪窝子呢。在一个山湾的油菜花田里里看得见前面好远的雪山白得发亮，那就是我明天的鹧鸪山吧。

刷经寺的一晚.

梭磨河木青色的水声响了窗外一夜。babycircle回我的信息说，怎样才能感觉到我所看见的呢。早上起床来打电话，云的被子还蒙着山头。

一个人的鹧鸪山.

在鹧鸪山口遥望，前方的雪山从眼前一座和一座连接到了远一点那个云的世界。这次旅途上最后的山口，海拔4000余米的铁灰色岩屑里挖出来的浅槽，再一路下坡就直接回到了最初的家。山脚的隧道已经部分通车，也许明年过后了鹧鸪山就会和今天的二郎山一样，人们再很少去有意无意的扰动荒芜的传说了。

上山的路整二十公里，没有之字形的盘山而是一条线直拉到森林线以上，长的都忘记了累的感觉，可是常常停下车来，因为路边的野草莓长到了眼睛那么大。昨天下雨润过的泥土好像和到恰好处的面团，既不扬灰又不甩泥。云像是长在山顶的蒲公英，筛出来频闪的晨光给巨大的针叶林梳洗。
而下山的路干透了就难走得多，直到天鹅蓝色的杂谷脑河陪伴一起，才开始了另一个平坦的下滑。

杂谷脑河大拐弯.

这一段河谷稍微阴而窄，更深的低垂在两岸的灌木丛里。一直过了米亚罗雪山下石砌的小楼，看一座小瀑布好像巨大的玻璃球隆隆的滚动，风雨就追上来，摇下一树的生核桃给路面染上斑斑黄锈。这边的村镇越来越密，我也从一个穿越者变成游客了。地图上早就看到，杂谷脑河在理县之前又拐了一个急湾，恰好就在雨停了看到彩虹的那儿，两边又是几乎相接的高陡石崖。穿过好一些峡谷边巨大的岩体，还有两个水库，才看见了一块巨石后面的理县，天色刚好暗下来。县城被夹在两岸高处的狭窄阶地上，在国道的高处另有一座桥把它们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