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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人生最后一站
非典病毒像一个幽灵，紧紧跟随在一个叫赵玉善的男人身后，从北京到内蒙古磴口，从磴口到银川。最终，银川成了赵玉善人生路上的最后一站。在这个站台上，赵玉善走了，非典却留下来了……
4月7日，来自内蒙古自治区磴口县的一个病人，住进了宁夏医学院附属医院。从此，非典正式潜入银川。消息传出，那些曾经轻松自在的城市居民，不由得内心怵然一惊：宁夏真的有了非典病人，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名叫赵玉善的病人，成了银川乃至全区关注程度最高的人。人们对非典的恐惧就像赵玉善的病情一样，日益加重，甚至达到了谈“非”色变的地步，于是乎“没事别去医院，有病别去附院”成了一些人的口头语。关于赵玉善和亲属来银的行踪，在银川市出现了好几种版本。
最典型的说法是，赵玉善和亲属5人从内蒙古开车来银，随后到处乱跑，赵玉善的妻子去过中山公园和新华百货大楼，他们一行人还在新华街的某家饭馆吃过饭、喝过酒。
还有一种说法是，赵玉善一家是从内蒙古坐公交车来的，一路数度转车。赵住进医院后，他们一家人都住在解放军第五医院的招待所。赵住院期间，单位里的同事一批又一批来看他，赵还与这些人一起在附属医院对面的饭馆里喝过酒。
随着这些不同“版本”的广泛流传，银川人越来越觉得不安全了，于是，想去新华大楼的人不敢去了，想坐车的人改骑自行车，公园不进了，游乐设施没人玩了，而住在附属医院里的普通病人们，也开始忙着办理出院手续。一时间，人们被各种传说搞得晕头转向。
赵玉善一行5人到底在银川走了多远？
4月30日下午6时许，记者拨通了赵玉善妻子庄银玲的手机。
②家中11天
电话那头，庄银玲否认了所有的“行踪传说”，她很平静地给我讲述了赵玉善病发前的一切。
今年38周岁的庄银玲与丈夫赵玉善都在内蒙古自治区磴口县文体广播电视局工作。2003年3月21日，赵玉善与该局8位同事一同到北京参加全国电视器材展销会，28日下午5时返回磴口。29日下午，赵玉善第一次出现感冒症状，当晚开始发烧。30日是个星期天，赵玉善在家休息了一天，次日周一，赵玉善带病上班，自觉“感冒“加重，于是到附近一家诊所注射了一针柴胡。4月1日，赵玉善感冒症状消退，晚上加班开会并在外用餐，当晚一切正常。第二天，赵玉善突然开始咳嗽，随即在单位附近的一家诊所输液两天，两天中持续咳嗽，且出现持续发烧症状。4日，赵玉善来到当地最大的中蒙医院求治，医生在检查中发现，赵玉善肺部严重感染。赵认为自己是感冒，医生给他输了两天液体。
赵玉善当然已得知非典在全国部分地区流行的消息，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感染非典。妻子曾提醒他是否染上了非典，赵玉善自信地说：“我是从首都回来的，又不是从广东回来，绝不可能。”
庄银玲回忆，4月7日一大早，赵玉善出现了胸闷、腹泻等现象，于是，她找到自己的妹夫李开义、表弟杨占林和赵玉善的弟弟赵玉宝，借了一辆车，由李开义开车，4个人将赵玉善送往银川。
③活动仅在两医院间
此时的庄银玲，在电话中早已泣不成声。随着我的安慰，10分钟后，庄银玲再次恢复了平静，继续讲述遭遇非典的经过。
4月7日下午7时左右，赵玉善被送到宁夏医学院附属医院急诊科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经过医院领导和专家组的会诊，院方很快给他上了呼吸机，插上了呼吸管。“从这天开始，我的丈夫就住进了传染科隔离病房。从这天起他再也没有离开过呼吸机，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从这天开始，我们4个家人每天只能在病房外面焦急地等待。你说，家里有一个危重病人躺在病床上，我们还有心思转公园吗？为了进出方便，我们4个人每天晚上以车为床，怎么就会有那么多的传说呢？”庄银玲有些激动。
赵玉宝也十分肯定地告诉我，大哥从出差到发病，他与大哥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3月29日，大哥出差回来的第二天找过他，他们只说了半个小时话，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两米左右。
赵玉宝回忆说，4月7日，嫂子庄银玲找来了她的妹夫李开义和表弟杨占林，借了一辆“羚羊”牌面包车前往银川，一路上，赵玉善始终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由于赵玉善病情加重，头痛而且呼吸困难，所以在车上他们之间很少说话。7日下午7时左右，他们一行赶到了宁夏医学院附属医院急诊科，嘴里插上呼吸管后，赵玉善就再也没有走出病房。为了及时了解赵玉善病情进展，他们4人24小时轮流值守在病房门口，每天除在附属医院对面的饭馆吃饭外，几乎都在传染科门外、窗外徘徊等待。入夜，他们就以车为家，困了就在车座上蜷一会儿。
赵玉宝说：“由于走得仓促，我们每个人穿的都很少，到银川的第二天天气突然转冷，我们曾讨论过买衣服的事，最后的意见是再熬两天就暖和了，不必买了。不曾想，持续3天的低温，把我们都冻感冒了。此时，赵玉善的病情更加严重，我们内心焦急，没有心思再提买衣服的事了，所以，根本没有去过新华大楼，游览公园就更没心情了。”
宁医附院传染科护士赵兰菊也向记者证实：“赵玉善被安排到传染科隔离病房，就没有离开过病房一步，无论是家人还是同事只能透过窗户看一看他。”
记者又电话采访了宁夏疾病控制中心负责人，据这位负责人讲，赵玉善入院之后，庄银玲一行4人在宁夏医学院和解放军第五医院之间长达一公里的范围内活动，其中4月7日至8日，他们确在汽车中两度过夜。9日至11日期间，由于天气寒冷，庄银玲一行不得已住进了解放军第五医院招待所，并以杨占林的名字登记了两间客房。12日庄银玲和李开义发病住院，杨占林和赵玉宝同期离开解放军医院招待所，又在宁医附院对面的小旅馆登记住宿。
④四位亲属相继入院
据赵玉宝回忆，4月9日大嫂开始发烧，当时大家都认为可能是被冻感冒了。于是劝她去附属医院门诊吊针。不曾想，12日下午，李开义也发起烧来。李开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直接来到附属医院传染科，医生很快给他进行了肺部X光检查，其肺部像一团棉絮，白细胞不高，专家很快就确定其为传染性非典。
12日晚8时，庄银玲在吊了两天针后不仅高烧没退，而且开始咳嗽。她意识到自己也和丈夫一样，得了传染病。医院通过对庄银玲肺部X光片检查，发现她的肺部实变比李开义更严重。庄银玲住进附属医院传染科病房，与丈夫只有一墙之隔。
13日一大早，赵玉宝和杨占林都出现了发烧、咳嗽等症状。他们步行来到了解放军第五医院，通过检查发现肺部有阴影。赵玉宝认为自己没有什么，杨占林则在解放军第五医院吊了一针。在孤独和恐慌中赵玉宝和杨占林二人又在汽车上过了一夜，直到14日下午，赵玉宝才相信自己也和大哥一样得了传染病，他与杨占林当天就住进了附属医院传染科病房。
4月18日，经过权威专家会诊，正式确诊其4人为传染性非典型肺炎病人。
⑤感谢宁夏人民
这4位病人目前的病情如何呢？他们每天是怎样度过的呢？5月1日晚7时许，记者又一次拨通赵玉宝的手机。
赵玉宝不加思索地说：“我现在很好，真的很好。”他说，由于发现快，治疗及时，目前已经完全脱离危险。刚住进去时，每天从早8时到晚11时，仅输液体就要9大瓶，目前已经减少了6瓶，肺部阴影只有一个小点，很快就能出院了。”
赵玉宝告诉我，每天早上6点起床后，他就在病房里锻炼。医院里为他们每人买了一部收音机，每天还为他们送《人民日报》《宁夏日报》《新消息报》，尽管自己不能出门，但是外面的情况他从报纸上都看到了。
我能听出他已经从惊恐中完全解脱出来。
与赵玉宝通完话，我又拨通了庄银玲的手机。庄银玲感激地说：“宁夏人真是太好了，医院的医护人员不仅不嫌弃我们，20多天来，每日三餐都变着花样，有烧牛肉、清炖土鸡、清炖羊肉等等。附属医院副院长杨银学，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到病区为我和亲属进行检查。自治区主席马启智还亲自打电话慰问，详细地询问了我们的病情，鼓励我们放下思想包袱，树立起战胜病魔的信心。”
庄银玲说：“在宁夏医学院附属医院，从领导到医护人员都像对待亲人一样，对我们进行了精心救护。”她希望通过报纸向给予他们关心支持的所有人员表示感谢。
⑥非典并不可怕
据杨银学讲，赵玉善4位亲属的病情已经有了明显好转，只是肺部的病灶没有完全吸收。如果不出现反复，不久即可出院。
赵玉善不幸离开了人世，因为他的病治得太晚，而他的4位亲属闯过了这场劫难，因为他们在还不算太迟的时候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
非典很可怕，可怕是当它肆虐的时候，人们毫无防备；
非典并不可怕，只要我们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就一定能够战胜它！（本报记者阎文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