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大明湖上

趵突泉、大明湖、千佛山是济南三大名胜，众人皆知。秋风乍起的日子，我认真地行游了历城的湖泉山色。于是乎，我梳理出一个简单的逻辑，那就是这山、泉、湖三者是一贯的，内在关联的，先由四周高耸的千佛山，储备了充沛的地下水，才使这盆地结构中处处涌泉，而泉水又自然汇集成湖。

我高中有一位要好的同学，毕业后投笔从戎，本在济南空军服役，两年后他又考上西安的一所军事院校。因为深爱济南的景致，毕业后不愿生活在清冷的陕上，又折回济南，并娶了一位山东姑娘，成为地地道道的济南人了，算起来他在那边生活有六七年光景了。他每次回来，都与我提及大明湖，大谈湖上的荷花莲叶不让家乡江南。应他之约，就着初秋温和的阳光，我有了这次大明湖上的体会。

“家家有泉水，户户有垂杨”。济南是座泉城，随处涌泉，相传共有七十二泉，其实真正多少不得而知，知名的有趵突、金线，马跑、黑虎、珍珠、濯缨、无忧、漱玉和柳絮诸泉等等，每一眼泉水背后都有深藏一段古老的故事与传说。这些清澈灵透的泉水，涌出地表后，在城里迂回溪流，最终还是纳归大明湖。

众泉汇流而成的大明湖，因天然而多了几份灵动。湖畔景色秀美，古迹众多，又处于繁华都市之中，千百年来一直被文人称道是佳景胜地。北魏时期郦道元就在《水经注》中记载济南城西南有泺水，“北有大明湖”。今天湖城相连，一湖烟水，绿树蔽空，杨柳荫浓。再放眼湖面，碧波间菡萏映日，柳荫中亭台掩映，文人墨迹，错落其间。远山近水与晴空朗云融为一色，犹如一幅巨大的彩色画卷。湖上鸢飞鱼跃，画舫穿行，岸边游人如织，笑语欢歌。沿河亭台楼阁，水榭长廊，参差有致，景色优美，而历代名人留下的风雅更令人留连忘返。就连十三世纪的马可·波罗在东方游记中也写道大明湖：“园林美丽，堪悦心目，山色湖光，应接不暇”。

其实大明湖范围并不是很大，但湖中的水独有一份清澈，大约是与其丰富的地下泉水资源分不开的。我去过不少北方城市，飞沙扬尘、拥挤不堪的城中都难得有一方水面，即便积成，也是污淖难以入目。大明湖就格外，这是清泉活水来，有多条支流汇入，湖底又生泉眼，因此久旱不涸。北宋曾巩在济南为官，在大明湖东北修建北水门，将湖水引入护城河，再入小青河，最后注入渤海，因而湖水久涝不涨，久旱不涸。

湖中有北洋洲、翠柳屏等岛屿，如同明珠，布撒其间。湖心的岛上耸立着非常著名的历下亭。相传是唐代天宝四年（745年）大诗人杜甫与大书法家、北海太守李邕相会燕饮之处，酒逢知已千杯少，杜甫即兴赋诗《陪李北海宴历下亭》。诗中就有“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的名句。眼前的历下亭是在清代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重建，亭身红柱碧瓦，八角重檐，雕梁画栋，回廊临水，琉璃覆顶。清代乾隆皇帝题写了亭上匾额。亭后有名士轩，正厅抱柱上有一联，对得工整优美：

杨柳春风万方极乐

芙蕖秋月一片大明

亭周碧波荡漾，绿柳重新飘拂，游人至此多系舟登岸小憩。真有“人从锦迴文里过，舟在画屏风上行”的景象。

再往北走，就是可以鸟瞰整个大明湖的汇波楼了。站在汇波楼上，可以看到湖的四周柳树成荫，荷塘相连，与整个明湖碧绿的湖水相映成趣。看到专注时，绿树青荷与湖水共一色，分不清哪儿是水，哪儿是岸了。什么是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到这儿才算是真正地见识，能体会清人刘凤诰咏湖的用意了。

大明湖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周遭古迹甚多，湖南有稼轩祠、遐园、明湖居，湖东北有南丰祠、张公祠、北极阁，还有铁公祠、汇泉堂等名胜，行走其间，令人发思古之幽情。湖边稼轩祠是显目的。一进门便是史界巨擘郭沫若在祠内题写抱柱联：

铁板铜琶继东坡高唱大江东去

美芹悲黍冀南宋莫随鸿雁南飞

前句盛称辛词豪放雄浑开一代新风，后句感慨辛弃疾报国无门抒千古悲愤。我一直很喜欢辛弃疾的长短句，学生时代还常用心抄录在精致的笔记本上，时而翻开研读，觉得是件怡情的事。今天来此，可以更好地瞻谒。步入殿中，追忆幼安当年“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袒突骑渡江初”的豪迈与激情，也回味着他“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悲怆与无奈。自古以来，人们都把东坡和幼安并列为豪放派代表，在我看来，辛弃疾的词豪放得更为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