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下车前一分钟,我还在犹豫,要不要下车去蓬莱阁。
我在蓬莱县汽车站看着对面的蓬莱阁举棋不定,这次旅程只剩下一天的空隙,我不知道自己是想去威海还是就此留下。班车发动了,售票员催促我:"嗨,伙计!你走不走?"
我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因为这时我看到对面蓬莱阁云雾缭绕,宛若空中仙阁一般。我告别班车向蓬莱阁走去。
蓬莱阁风景区大门是一座仿古城楼,虽建得精美,上面还有"登州"的字样,但一看便知是现代所建,充满仿模的媚俗之气。反倒是过了城楼往里走,顺着内湖向海边延伸的石子小径显得亲切。整个蓬莱景区,其实就是一个海防要冲,临海依山而建的是城墙,山脚下的内湖是停泊战船的基地。现在内湖中的战船是早就没有的了,只剩下几只小渔船三三两两的泊在湖心。
虽然知道这蓬莱的海市蜃楼轻易不会遇见,但是心中总有些莫名的期盼,一路景色虽好,也无心细看,只管加快脚步,直奔蓬莱阁而去。山路不长也不陡,走了七八分钟便到了,蓬莱阁外观与许多印刷品和商标上的样子并无两样,走近了,看不出什么神秘,反而不如山下。正买票欲进,阁楼门口有人举着电喇叭大声疾呼:"快看海市蜃楼!千载难逢,千万不要错过!"
"有海市蜃楼?运气这么好!如此千古奇观竟让我碰上了!",我顿时兴奋起来,举着票挤过人群急急冲进蓬莱阁。阁门半掩着,还有两块厚厚的帘布挡着,里面黑黑的,一群人正在看录像,我没空细看,绕过人群找上阁的楼梯,七拐八拐转了几个圈不见楼梯,阁中人很多,黑暗中不时踩到别人的脚,惹得人家几声责备。狼狈中再折返回来,还是找不到楼梯,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前面一个人就问:"哪有上阁的路,请快告诉我,等一会儿海市没了就太可惜了。"
这人还没回话,一旁有人在黑暗中笑了:"千万别担心,坐下看吧,看一百年也有。"
原来,这海市蜃楼就在电视中!一盘录像带一遍遍地放,确实是看一辈子也不会结束。黑暗中众人大呼上当,俱道难怪这阁中如此黑,还要用厚帘布遮挡着。门外还不断有上当者掀了帘布进来,也都是急急地寻梯上阁看"千古奇观",找不到路,都一个个急得乱叫。看电视的人想刚才自己也是这付傻样子,都乐不可支,倒也冲淡了几分沮丧。
那电视中的海市蜃楼是前几年CCTV的记者驻扎在此半年拍到的,从拍摄的难度讲,是十分不容易的了,可电视毕竟是电视,哪可与亲身体会相比。越看越觉得这海市蜃楼其实就是一缕过眼云烟而已,虽珍奇稀少,但是如此千百遍地在电视中放,其稀罕的魅力反而没有了。
看完电视定下心来找到了上阁的路,这蓬莱阁上倒是一番好风光,虽没有海市,但站于高阁临海抒怀,令人心旷神怡。远望大海,湛蓝的海水无边无际,海风习习中,目之所眺、思之所及无不致高致远,海一样的宽阔气魄顿生。身处此境,连想八仙过海的传说,不由感叹神仙也会挑地方。在中国的诸神诸仙中,八仙可谓是最放达最使人亲近的,也是最介于人神之间的,是属于那种让人轻松的神仙,所以人们将他们安排在蓬莱这个如诗如画的地方,或者说,也只有在蓬莱才会有八仙这样豁达的神仙。
下山途中,我顺道参观了一处博物馆,它就在海边不远,博物馆中陈列了一艘古船,它锈迹斑斑,朽木如镂,诞生年代不详。解说员说它是明代抗倭名将戚继光的战船,曾为抗击倭寇立下赫赫战功。
这是我讫今为止看到的最老的船,它已经老得没有模样,在无尽的沉默中,发出时间黝黑神秘的光。古船是从离此不远的海里打捞而起,船的样式颇怪,两头尖尖翘起,就象一轮弯月。在我的眼中,这古船的式样象是欧洲具体说更象威尼斯水巷中来往的小舟。但是我想,它是哪种式样也许并不重要,唯一不争的是----它是一艘古船,一个从历史深处浮出海面的真实。
它遗世而独立,整个船充满想象的魅力,于沧桑中自带几分傲气,虽然朽木凋零,但站在它面前,恍惚中仿佛这古船随时会飞驰而去一般。这宽敞的博物馆虽然庇护着古船,可古船的气度分明告诉你,这里的所有,都只是古船的附属而已。
距古船百里不到的地方,居住过一个叫张炜的作家,曾写过一篇名叫《古船》的小说,名动天下。张炜的《古船》写的是一个民族的沧桑和性格,不知他可曾到过这艘古船前,也不知道这艘古船可曾给他一些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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