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南宁游记34：杨美古码头

杨美古码头

作者/马自达

我独自一人站在杨美古镇被弃了的码头上，默默地数着一级又一级伸向左江河水的阶台。那阶台就像一位蹲在水边吸着旱烟的老人，眯着深沉执著的老眼，默默地注视着江水。

被弃了码头，像一部厚重古奥的无字天书，让我遐思起来。冥思中，一位农伯拉着一头老黄牛来到我旁边对我说：“看不懂码头的变迁就看不懂临江街上光滑石板的年轮岁月。”

静静的码头，静静的江水，没有人走动。我站在那里，看见被弃了的码头把自己的影子投入江水，我一直就是以自己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左江河水的流逝。码头的影子与江水之间形成直角，天地都在俯仰之间。

我就站在这直角上面漫思，似乎在尺量着，古代算术中勾三股四弦五的法则，码头的历史能否计算？古镇时间的尺度与我内心的尺度是否一致？一个的空间是否与它的物质空间相等？左江的流水映照是否就是真实的存在物？一个直角究竟能够张开多大的时空？

杨美古码头的历史是一连串永远死去了的事实，像是人的身后会是一片空旷的死寂，又怎能确证自身的存在呢？没有一个明确的坐标，那码头怎能制定自己的位置呢？就像这流淌的江水，我确切看到了它的流动，因而我知道已经站在了历史的此岸。

彼岸已经在望，可我还须走下码头，蹦过这淌河水，就像这杨美古镇，我确切地看到了临江街，因而我知道自己正站在码头上，证明一切皆朽的不朽铁证之前，码头并不开口说话，它只让我再靠前一点，进一步领悟它沉默的意义。这沉默具有一千多年的深度，它比声音更加强烈，以致是一种震耳欲聋的轰鸣，充满着人们所拥有的时空。它把一千多年堆砌在一起，它的力量不仅可以推到江河之外，而且推开了一条通往商城的路径。

我不是历史学家，干嘛我要一个劲儿地考究起古码头来了？我走下被弃了的码头。石阶，竹叶，腐泥。一只老母鸡从码头边的竹林丛里钻出来，兀自在码头石阶台上扒弄竹叶腐泥，啄着虫子，似乎暗示我，码头的废弃，都在它的爪隙间，爪痕就印在码头的石阶板上。

疾风一个劲儿地吹，在黄昏前，我漫步在码头下的江边上。天际流云好像飞速翻动的书页匆匆飘过江面，云缝中露出的蓝天却更加明亮，更加湛蓝。转眼间，蓝天被划成无数条明亮闪烁的小径从东向西蜿蜒而去，西边的天空泛起从未见过的各式各样的绚丽霞光。

风儿不断把云彩吹向西天，流云崩塌了，喷泻着火焰翻腾的岩浆，然后凝结成色彩斑斓的群山，鲜红色皇冠般的落日很快便垂到了它们的脊背上。在天空的另一边，龙潭上的大榕树梢上现出了一弯新月，恰似一枝角笛，姗姗而来的夜晚吹响了它。

风起处，我见龙潭上到处都长着石头，在大榕树下，一个气喘吁吁，一个游春之日的游人蹲了下来，咽食，揩汗，脱了件上衣，转眼升到了码头上。古宅旧屋的形状，河流的光芒，在临江街下隐显着，直到融入眼底，头发的颜色，似乎更葱翠了，仰起头，额上湿湿的，直到带空调的豪华的五叠堂，重新灯光通明，重新变暖，杏圆的雾，落在肩膀上，落在魁星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