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 应县 晴 早上六点钟就被窗外的阳光晒醒,想起以前在合肥夏天四五点钟天亮我却酣睡如死猪浑然不觉的日子,发现自己已经不习惯了。 早饭依旧是小米粥,其固体物质的含量甚至低于黄河水。干粮是栲栳栳(ft,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写的),这种名称奇怪的东西实际上是把薄薄的面皮在大拇指上一卷,做成一个略似空心窝窝头的样子,然后在蒸笼里面蒸好,端上桌来一大盘,吓我们一跳,结果量并不大,差不多都吃掉了。另有咸菜一碟,是凉拌的莲花白,虽然有点太咸,但也还算可口。 随后上路。 早上的阳光没有热度,所以虽然一路到头见不到几处树荫,爬起来还算舒服。恒山不高,据说一个多小时就能上顶,我们慢慢往上走。碰到的第一处景点是石壁上的“恒宗”两个字,有点褪了的红色,但是笔画还是非常饱满圆润,我们考究了一番大字旁边的小子,大约是明代当地官员所写。往上走大约半个小时,到了恒山寺庙群,也就是主要景区。恒山是道教圣地,不晓得金庸为什么让一群漂亮的小尼姑在此占山为王,看着一个个牛鼻子老道四处行走,一心追想仪琳美貌的我十分失望。这里大大小小大约有十几处道观,都是依山势建成,规模不大,可看的东西也不多,我只喜欢某悬崖绝壁处一座蓝顶子的小道观,当时沿着通向它的小路走了一段,但不知道前面有这般风景,就半途而废,结果爬到对面半山腰处时,才发现在奇石怪松之间还嵌着如此一个好去处,喜得我抓耳挠腮,拍了许多张照片。于是和老爸说起深山藏古寺的话题,是说有人出了这么一个题目,让三个画家作画,第一个在奇峰秀峦间画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庙,第二个只在苍松掩映之下高挑出一角飞檐一个梵铃,第三个却画了一条空翠湿人衣的山路,路上走着一个挑水的僧人,路是古路,僧是老僧。结果不用说,当然是第三个画家独占鳌头。其实我并非觉得第三个人就一定最为高明,但是这里面所暗示的中国审美传统却让人反复咂摸。后来又说起踏花归来马蹄香,也是一个相似的故事,最后以蜂绕马蹄表现无形之香的聪明画家名传千古,说着又暗笑闲人事多,专在这些地方做文章。 很惭愧我把所有道观一笔带过,因为实在乏善可陈,最后我们坚持爬上山顶,虽然上顶之后风景极为无聊,除了能够远眺雾蒙蒙的晋北大地,没有任何可书之处。日头已高,不似初时清凉,道边依然没有树荫,好容易看见一棵唐柏,说起来也是千年古树了,却不高不壮,老爸对此不禁垂头丧气沮丧万分,说出一番反动言语:“唐朝的树都才这么点大,山下那些小树苗长起来的时候岂不是共和国都不存在了……”被我狠笑。老妈两膝负病千辛万苦爬到这样一个没风景的地方,几乎如丧考妣,直催着我们快走。 下山很快,到了停车场,找到一辆车送我们去不远处的悬空寺。  悬空寺很有名,在陡峭的悬崖之上贴壁建起一座寺庙,远看去犹如空中楼阁,蔚为奇观。它始建于北魏,传说是根据道教要求,“不闻鸡鸣犬吠之声”所建的,历代都有修缮。全寺有房屋40间,布局构思极其巧妙,通向有的小楼阁的木梯仅容一人仄行。而且游览悬空寺有规定的线路,只能根据墙上的表示单向前进,不允许后退。游人摩肩接踵,鱼贯而行,别有一番趣味。在三官殿走廊上往下看,仅见十数根木棍撑在脚底山崖的突出之处,没有任何加固措施,简直不可思议。刚刚google了一把才知道,其实有的木柱根本不承重,只起平衡楼阁高低的作用,即便把它们去掉,建筑也不会倒塌。实际上整个建筑的着力依附点全在寺后坚硬的山体之中,在建筑的底部,横卧着许多浸透桐油不怕白蚁不怕腐蚀的铁杉木,以修建栈道的方式深深地插入山岩,扛起了整座寺庙的千钧之重。 寺庙里许多房间是凿石而开的洞窟,清静幽凉,满壁生寒,神像缩在最深的昏暗处,彩绘都看不清楚,默对着面前匆匆而去的游人,孤单冷漠。 出了悬空寺,坐公交车到浑源县城。浑源是个很小的地方,汽车站残败不堪,根本没有售票和候车之处,长途车就等在车站外面,上车买票。我们坐上浑源----太原的长途客车,前往应县,因为听说到了那里才有去五台山的车辆。四十五分钟以后,长途大巴把我们抛在乌烟瘴气的路边,让我们在那里等去五台山的过路车,或者坐小蹦蹦去应县,我们在无数巨型载重卡车扬起的弥天尘土里面招来一辆红色的小蹦蹦(听说去五台的过路车已经走了),一颠一颠地到了应县县城。 应县应该是我们整个山西之行里面给我们留下最好印象的地方,它比较干净,规划的也还算整齐。我们在一家招待所住下,就去看著名的应县木塔。因为没有吃午饭,在木塔外一人吃了一碗凉粉,味道还不错。木塔的前面是新修的辽代仿古街,街前有石碑一块,讲述重修古街的事迹,虽然都是阿谀奉承之调,但难得文辞颇为畅达雅致。其中提到县长某某某和县委书记某某(记不得名字了,非故意讳去),县长某某某的名字还宛然碑上,书记的名字上面却被人加了一把大叉,我心想也许书记口碑太差,民怨沸腾,才遭如此对待,但又想也许只是私恨,我也不能太偏见偏信。 应县木塔是辽代建筑,是我国,也是世界上现存最古老、最高的木构建筑。据说因为它拥有四五十种不同的斗拱结构,堪称斗拱宝典,尤为建筑学家所珍视。但是我们并非对建筑学特别感冒,加上木塔要价甚高,42元每人,遂决定远观而不细玩焉。  当时夕阳西垂,暗褐色的木塔庄严静立,无数黑色的鸟儿盘旋俯仰,而木塔外的广场四周,尽是出售旅游品的商店,人声鼎沸。我们在某一家“书法学校”驻足很久,这个地方似乎比较有名,还有不少鬼子在这里练习过中国书法,平时有许多小孩子于此学字。我看那些小孩描红、影摹、临写,有的孩子特别认真,老师叫他们抬起头来照相也不肯。有几个似乎说法语(汗)的鬼子在那里四处拍照,那个老师写了一幅字给他们,似乎是生意兴隆,我看那字间架结构比较花哨,缺乏功底,很不喜欢,甚至觉得他在误人子弟,生出两分嫌恶。然后又想那些孩子都在老老实实地临摹颜体柳体,心下稍安,随后又自笑多事。 晚上吃了一个五香驴肉,真好吃,比以前吃过的红烧驴肉好很多。想起大学时去皇藏峪“考察”,某餐饭上有某老师说过“天上龙王肉,地下毛驴肉”,当时还很不以为然,并想,那龙王千年老怪,一身横肉非硬即苦,哪里下得嘴去?驴肉以此作比,又岂是什么美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