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顺德串门儿

顺德串门儿

上周六（11.18日）早上八点，我还在睡梦中，BF打来电话，叫我去顺德，去她家玩。我说下午要去听个讲座，不想去。她说一定要来，今晚有几个宁夏老乡聚会，再说你也一直没来过顺德嘛。我一听有宁夏老乡，便起了兴趣。BF是我以前在银川的同事、上司，她早我一年南下，随夫迁入顺德，生活过得优游自如，两夫妻都爱吃爱玩，性格爽朗热情随和，他们前几年有时会开车来深圳玩，每次都会叫上我一起，这两年他们没过来过，我们也挺久没见面了。

我们的小区当天恰好煤气改装天然气，煤气公司的上门免费改装灶具和热水器，深圳从今年8月起到08年底，全部要改用天然气，节能、环保、安全。

中饭后下起了小雨，我从罗湖侨社车站搭乘14：50的大巴往顺德。高速路上修路，塞了会儿车，到顺德17：20多。下了车去搭公交车，顺德的公交站牌看不懂：同一个站，往两个方向的站牌都有，不知我到底该往哪里去？只好见那路公交车进站就上去问司机是否到我要去的站，司机懒洋洋地说：到。

公交车驶出客运站已是五点半过了，天已擦黑，路边的街景已不甚清晰。顺德的马路很瘦又很多曲折，公交车是中小巴，车窗都大开着，马路上车子很多，尤其是小车，一个挨一个，要不就都挤住趴那儿不动，要不就都呼呼飞弛，公交车司机的技术也了得，车子开得风驰电掣迂回惊险，窗外的风尘呼呼地吹进来，我一直攥着拳头捏把汗。过了两个站我看出端倪了：这公交车不报站，下车的人必须自己摁铃，铃在车子中部的车门对面的车窗上面，伸手去摁门铃时手臂须举过那位子上的两位乘客，如果没人摁铃则视同无人下车，车子不停。我一看坏了，上车前我没数站，车上又没站牌，天麻麻黑，我眼神又不好，虽然坐在门口的位子便于看外面的站牌，但是车速那么快，我根本就看不到。于是跌跌撞撞走过去跟司机说：到西山小学站请叫我，我不认识，唔该（多谢）！司机答应挺爽快：好！

车子曲曲弯弯走过了很多街道很多站，有的站很长有的站很短，司机一直没叫我，我一直尽量瞪大了眼睛看站牌，没看到过西山小学站。直到车上的人下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我忍不住问：司机，西山小学到了吗？司机说：早过了！我说啊？那你怎么不叫我？他说：你自己看啊，我哪有空叫你。我说你不是答应了叫我的吗？他不吭声。我气呼呼问他：过了几个站了？他说好几个了。我只好下车。下了车天已完全黑了，路灯和路边店里的灯都已经辉煌起来，我四周张望一圈，也不晓得在哪里，也见不到一个标志性的建筑，好象顺德街上，很少有大的店铺或大厦或明显的标志，多是密密麻麻的高矮不一的旧楼，与我想象的顺德完全不同。只在客车刚进入顺德时感觉不错，马路宽阔视野开阔，都是新的小区新的建筑群。估计那应该是新区，我现在到的应该是老区了。

只好打电话给BF，BF说她已经在西山小学站等半天了，问我到哪里了。我说我也不知道到哪里了。去问路边店里的人，店里的人竟然也不知他们的店在哪里。BF终于想起问我在车上有没看到过“福盈酒店”，哎我说我看到过，她说那你就往那里来吧，我到那里等你。我往马路对面走，竟然没有人行线？也没有红绿灯？我只好眯缝着双眼在来往的车们之间见缝插针，冲到了街对面。站了好一会儿，竟然无出租车经过？摩托车一个接一个热情招揽我，我一再闪避，我纳闷不已，顺德没有出租车？望了十分钟之久，总算等来一辆出租车。见到BF两夫妻，我就抱怨：你们顺德的公共交通太不发达，一点人情味都没有。BF老公说俺们顺德人都要么开私家车——家有两辆以上私家车的多的是——要么开摩托车，只有外地人来了才会坐公交车和出租车。我说可是你们的公交车又不报站又不叫站，摆明了是不许外地人坐的嘛。BF老公哈哈笑，说开公交车和出租车的也都是外地人，他们也不认路。

BF的家很大，160多平方，是两层复式的，但是小区很旧，房子也旧，家具家电也都很旧，我想象他们的家一定是异常阔绰的，一定比我深圳那两个同学的家豪华的，没想到好象不如她们啊，这让我很失望，同时又有些心理平衡：嘿嘿他们没那么阔气我也就没那么嫉妒啦。聊了一会儿后，BF拿起电视机旁我先前没留意的几副画，我看了半天没明白，象是一个小区的画，小区里的一栋别墅。BF跟我说这不是画，是设计图。图上有青山，有湖水，别墅掩映在青山和湖水之间，别墅里有游泳池，有漂亮阔大的露天平台。我纳闷地看着BF，她说这是他们请人设计的，设计费已经花了一万多了。啊？干吗？BF的老公说：顺德的地现在太贵了，看好的地界地价都涨到一平方七八千了，所以他们就在顺德和中山交界的地方选了一处，那里人少尚未开发，所以地价才一平方三千元不到，但那里风景如画，幽静安逸，所以他们买了两亩地，准备建一个别墅，别墅建好后入住面积大约有500多平方，有游泳池，有私家花园，离他们上班的地方也就十来公里，开车不用多少时间的。总造价预计五百多万元。本来计划今年九月就开建的，但是和建筑公司还没谈妥，所以还没动工。

我晕晕乎乎地听着，听完了上了趟洗手间，出来我说：人民生活水平蒸蒸日上啊！BF的老公哈哈笑，我又说：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啊！BF的老公哈哈哈哈地笑。

去到吃饭的地方，见到了几个宁夏老乡，都是顺德地区文艺界和新闻界的。今天的聚会原来是因由一对宁夏的在潮汕地区工作的夫妻，刚刚买了海边别墅，前来顺德买家具而发起的。老乡们问我对顺德感觉如何，我说我在深圳呆了好几年，除了气候，其他方面真没觉得是在广东，可今天一来顺德，我就知道我到广东了。老乡们都互发名片，不是书记就是主任，不是老总就是局长，我包里装着名片，名片上的头衔是“Accountant”，我说我没带名片，老乡们说只有我是“大城市来的”，我脸皮厚，颜色变幻不易觉察，也就不吱声。和在宁夏一样，他们也是要喝酒，也划了几下拳，不过比起在宁夏当地的喝酒，确实逊色多了，基本还是以说话聊天为主，所有人都还保持清醒，散席后也都能开车。我和老乡们都不熟，又都不在一个层次上，基本也没话可说。我想起总有朋友说我是唐吉诃德，唉，唐吉诃德坐在那里其实是蛮尴尬的。

饭后BF的老公开车带路给外地的客人安排住宿，穿越了大半个顺德，我才知顺德其实是蛮大的。客人被安排在政府招待所居住，政府招待所豪华阔绰，环境极好，BF的老公介绍说，别墅区哪栋是泽民同志来顺德住的，哪栋是泽民同志的儿子来顺德住的。我们的客人级别不够，只能住客房区。顺德的私家车果然是多，但是老城区里的住宅大多都不是小区，所以私家车们全都趴在街道两边，整个顺德大良的街道两边被私家车趴满了。我说你们顺德的治安那么好吗车子这么趴着都不会被偷吗？要是我们深圳，就麻烦了。BF的老公说，也都有保安看着的，保安整夜巡逻的，不会丢。

我没住政府招待所，我在BF家住了。周日上午，BF带我去逛街，顺德的街，确实和深圳的街不一样，更有乡土味，深圳因为哪里的味道都有所以啥味道都不是。不过顺德的街道确实是太瘦小了些，象香港和澳门的街道。我没忘记要求吃一碗顺德最著名的双皮奶，果然正宗。

中午仍旧是老乡聚会，又来了几个头天晚上没来的老乡，也都是有级别的人士。这次就喝当地的黄酒，没划拳，喝得也都不多。席间说起宁夏人的喝酒，很多笑谈。BF的老公“L导”（我给他起的号）说大家都以为北方人喝酒才厉害，其实北方人就是划拳叫唤得凶，真喝起来还是南方人厉害，别看南方人喝酒一声不吭，三碰两碰就把北方人给放倒了。去年他带了四十个副总以上级别的老广去宁夏旅游，为了招待好客人，他叫了几个宁夏当地的朋友陪酒，结果几圈碰下来，老广们稳如泰山，陪酒的几个宁夏朋友全醉了，醉酒的朋友有自唱的有自跳的，还有一个拉住一个老广的手哭起来：你们来到俺们这个穷地方…… 哭得那老广莫名其妙不知所措，L导一看那阵势，郁闷坏了，赶紧把那喝醉的家伙给推了出去：别给我现眼了。

说起宁夏人的南下，在座的老乡们个个都踌躇满志，由于都要么是南下后成功的人士，要么是南下前在宁夏就已经成功的人士，所以都异口同声感叹宁夏怎能不穷不落后？人才都留不住都流失了，孔雀都东南飞了。那些感叹里有惋惜又有得意，有嘲弄又有庆幸，有鄙夷又有伤感。我听着心里酸溜溜的，我无论在哪里也都是个混混儿，混生活的人，我也讨厌宁夏的贫穷落后，我也不愿呆在那个地方，我也看不惯很多宁夏的人、事，但是我听到老乡们这样批判和嘲笑宁夏，我心里还是很难过。L导说，我们宁夏一个省的GDP去年才是400多亿，可顺德就有1000多亿。

老乡们论起籍贯来，又个个都争先恐后证明自己实际上不是宁夏人，有的是父母支边去的宁夏，有的是祖父母迁移去的宁夏，有的是曾祖父母逃荒去的宁夏，总之各种原因，不幸流落到了宁夏那个可怕的鬼地方，只有我一个老老实实说我就是宁夏人，宁夏盐池人。大多老乡都或多或少还是有宁夏口音的，个别的出来十多年的口音就较浅了，但基本都还是一开口就能听出是宁夏人的，我不晓得自己的口音有多重，但我相信我也是一开口人家就能听出我是宁夏人的。老乡们都争着说自己的普通话很标准，都说曾经被同事或陌生人当成是北京人，其中一个宁夏口音最重的女士说她是北京人，过了一会儿后她老公说起腊八粥时顺口说她老家河北怎么做腊八粥的，她立刻杏目圆瞪：我们家是北京的哪是河北的！反而真正老家是北京的BF一直没吭声。

我一向都知道宁夏人以自己不是宁夏人为荣，漂流在外地的宁夏人也多不肯轻易承认自己是宁夏人。我很理解他们的心理，我偶尔也会有同样的心理。谁让自己的家乡穷呢。但是既然是宁夏老乡聚会，还有必要这样反复论证自己不是宁夏人吗？不是我不明白，实在是我太蠢。L导说，如果当年没有这么多外地人去宁夏支边，宁夏的原生态就不会被破坏，宁夏的七十二连湖等等如今就是最美的风景，可以开发成最好的旅游区。

老乡们还谈到南北方的左右派问题，谈到南北方在改革开放作为上的区别，南北方人对政治和钱的不同认识，南北方人不同的价值观念，南北方政府的不同腐败，不管怎么谈，最后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庆幸自己离开了北方来到了南方，每个人都不后悔自己离开了北方来到了南方，每个人都表示自己现在已经非常不习惯北方而完全习惯了南方。

中饭后BF和老公便送我到客运站，我返回深圳。我来广东八年多了，头一回和这么多宁夏老乡聚会，甚感开心，象回到家了一样。但回来这两天，心里有些不受用，说不上为什么。买了本书《命运之神》，看林彪选婿吧。躲进书里成一统，别人想什么怎么样，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