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白云山挺进,到山下才知,登山的人比肩接踵。于是,每个人的兴奋便被淹没在白云索道下的人声鼎沸中。 在千尺登,我俯下山去,竟全无“坦荡生层云”的豪迈气概。心想,我毕竟没有文人骚客的风雅,呤诗赋词的情愫也随之在茫茫登者中封冻。 此时此地,即使太白先生尚未仙游,也难有“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的独酌。 虽然“暂无月影伴”我们却以“行乐须及巅”继续挪动着。大家相信摩星岭才是登高望远的极限。这一路我们的锐气变得焦躁起来,虽有体力充沛者不时快速向前冲刺,然而大队人马仍是在缓慢移动着。似乎大家对那个地方并不期待奇迹。果然,摩星岭上更是光如白昼,灯光下,皎洁的月光已变得黯然无泽,为此,每个人也打消了摩星岭观日出的欲望。 倘若王维仍延世,想必也不会轻言:“随意春风歇,王孙有可留。” 皓月下,没有欢言美酒,没有月下缠绵,“所憩”。也非“陶然共忘机”而是“鼾然不复机”。沉睡中,我们承受着皎月松风的绵绵秋意,只待“曲尽星河稀”。徘徊白云上,遥想古圣先贤的风流儒雅,真是“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此情此境,即便读罢《羊公碑》也难以泪沾襟。 这一夜我们“举头望明月,倒地入梦乡”。 朝阳荡层云,月落游人归。拖着疲惫的步伐,挣扎着浮肿的红眼环顾来径,触目之处皆是苍苍横翠,绿竹幽径,令人精神一振,更令我震撼的是另一道风景:那些携机敝体的老者。他们这么早就来到了山顶?他们何以行进得如此迅速?他们每天都这样吗?我木然于这一个个从我身边划过的流动体。脑子里留存的意识是——他们上山,我们下山。而相反,我们的步伐僵硬,他们的轻盈。我看不见老人们银发上的苍老,却看到他们眼中的矍铄;我看不见他们肌肤的褶皱,却看到他们灵魂的健硕。 老人们身上肯定有种伟大的力量在支撑,那脊背上溢出的汗珠,就是生命的流动。他们追求着登山的冲击力,每一步台阶对于不再年轻的脚步都是一个挑战。而我们呢…….只是挥一挥衣袖,从山顶带下不尽的寒意。有人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努力的结果只有一个——走向生命的终结。”曾深信此论,但在这些活力四射的老人面前,我却沉重起来。我不是因为一个悲观的论调而可怜他们,而是在可怜迷失了许久的自己;可怜在养尊处优中,流失掉了人生精髓的新人类。 真正的悲哀是身处悲哀而不知悲哀者,正如昨夜上山者见之于今早上山的人们………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白云夫如何,中秋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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