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一个深圳警察的灾区救援日记

5月15日

我们到成都机场了，感觉市区灾情不重。（15点07分）

我带了老婆和孩子的照片贴身放着。（15点23分）

我们正前往德阳市的什邡市，一路上看到都是赶往灾区送救灾物资的车辆，大部分都是私家车！这一路上的独特风景连同刚到机场时看到的全国各地涌来救灾自愿者的情景同样令人感动。（18点29分）

刚听到汽车上的广播说什邡缺水和食品，幸亏下飞机时问空姐要好多小面包，可以带给那里的孩子吃。（18.38）

刚才进入灾区碰见一个中年妇人，她告诉我们她刚从蓥华镇步行了四个小时走出来，一路看见的都是死人。（19.34.22）

夜色渐浓，一路断垣残壁。从现在开始，前方路毁严重，我们要下车步行前进。有个设卡口的年轻交警主动帮我引路，他浑身是灰，制服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告诉我他家也已经毁了，好在家人只是负了轻伤。由于警力严重不足，卡口只有两人轮班，从前天守卡口到现在，他只睡了三个来小时。但看见我们深圳特警昨天被调派通过卡口前往蓥华镇救灾，他觉得特感动和亲切。（20.55.19）

越往下采访越感觉这是座死城，真实情况可能远比你从电视了解的可怕得多！死的全是学生，死掉了整整一代人，我担心这个镇子没有未来。（22.07.18）

5月16日

凌晨在余震和寒冷的交替侵袭中入睡。今天清晨六点出发抵达离驻地蓥华镇十八公里的红白镇，红白镇的灾情远比蓥华镇惨重，一路上看不见一栋立着的建筑物。主要路口都是深圳特警队员负责维护交通秩序，当地只有十人的派出所牺牲了两名民警，剩下的八人维护当地治安已有心无力，特警在担负起救援任务的同时开始协助当地派出所开始履行巡逻执勤打击特殊时期违法犯罪的任务。

这里的救灾重点是红白中心小学，360位小学生被埋了300多名。随行的特警队员告诉我他们是第一支成建制抵达小学执行救援任务的队伍。由于进红白镇的公路塌方被堵，大型机械车无法进入，没有挖掘工具的民警只能用双手挖。救援过程可以用悲惨二字形容，三层的教学楼夷为平地，瓦砾中露出部分孩子的小手，一只孩子的手还紧握一支钢笔，民警边挖边哭，边哭边挖。一个下午过去，装着九具孩子遗体的裹尸袋并别摆放在操场上…

当今天上午我们来到仍在进行挖掘救援的中心小学时，被清理出来的一百多只五（21.13.54）颜六色的书包整齐地摆放在操场上，在阳光下刺入我的眼帘也刺痛我的心。校园旁的墙报栏贴满了为迎六一而组织的文艺活动照片，照片中的孩子笑得可爱极了。校门口一些学生父母仍在等候，他们期望能见到自己孩子最后一面，脸上的神情已是几度悲痛欲绝的木然。门口旁的小黑板上写着“离北京奥运会还有88天！”这是孩子们魂归天国的日子。

离开学校遇见三名正执行巡逻任务特警，在他们的身后，断壁残垣上来自全国各地救援队在有序地忙碌着，这才提醒我自己要抓紧应尽的本份而不是仅陷于缅怀。（21.14.48）我们马上要去执行维护街面治安的任务。（22.32.07）

5月17日

下午一点半左右，我们接到驻守在红白镇特警二大队报来情况，今天上午九点由该大队八名队员和三名某部伞兵组成的武装小分队翻山越岭四个多小时抵达什邡市属某重要仓库时，发现损毁严重的仓库内居然有一名仍然活着的重伤员。救人十万火急，驻蓥华镇的深圳特警总部得到通报后立即命令小分队救出伤者抬出大山。山体塌方危险不说，今晚将会有一场大暴雨，诱发泥石流的机率大大增加，执行任务将遇到怎样的危险不难想象。我在蓥华镇口拦了辆爱心车（自灾后这样的车到处都是）直奔红白镇和已经集合好的四名特警接应队员以强行军的速度沿着红白镇的矿山铁路进山接应。一路上的景象让人惊叹大自然的破坏力，我们穿行的沟谷经常被两三层楼高的巨石阻挡，而且仍有碎石不断滚下。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在一处坡度近五十度的山肩砾石中，我们见到了特警队员的身影。会合的短暂激动之后，我发现躺在担架上的伤者意识清醒，欣慰之余每个人也被生命的顽强感动＿＿震后的一百二十个小时啊！（19.49.09）

幸存者名叫周志是金河粼矿的职工，他满脸灰尘全身早已不能动弹。此时，矿山救援队、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还有部分自愿者也已经聚集在担架的周围，很快团结的力量显现出来，特警队员和四川矿山救险队负责担负担架抬运伤者，广州军区武汉医院的三名医生负责运送过程中的救治，大家手抬肩扛地度过一个个险段。这中间过程中的太多细节令人感动，接应分队的一位民警脱下自己的作训服盖在了周志的身上，另一位民警小心翼翼的抬起他的头给他喂水。为了让周志不至于昏睡过去，大家在艰险的前行中大声为他唱歌讲笑话。就这样一段又一段险路被抛在身后，在暴雨来临前救援队伍终于到达红白镇。盖着民警作训服的周志被迅速抬上等候多时救护车，一名境外电视记者双腿跪在摄像机前，从英文当中我听见他说“感谢上帝保佑这个地方，保佑这里的人及拯救生命的人们”…在呼啸远去的救护车笛声中，参与的民警们带着惬意笑容走回营地。暴雨即将来临，此刻我希望上天保佑这些年轻的民警。（22.11.19）

现在我们这疫情有抬头，镇子里已经能闻见浓浓的尸臭。（22.31.50）

5月18日

今天中午给德阳电视台送磁带的时候，突然想起特警队员的嘱托，让我有空去找找昨天被抢救出来的周志在什邡的哪家医院，如果能找到就去看看他治疗情况怎样了。送完磁带我赶往什邡市设在市体育馆救灾指挥部。通过热心的工作人员得知周志昨晚已被送往什邡人民医院，到了医院后又在热心医生引导下，我终于见到躺在病床上的周志。让人高兴的是他一眼认出了我，眼神明亮起来。他嗓音清晰地告诉身边陪护他的家人说这是那些唱着歌救他出山民警中的一员，说着说着眼睛就湿润起来。医生告诉我周志伤情已经稳定，恢复应没有大碍，已经红润的脸色便是证明。为让他多休息，五分钟后我与周志告别，直奔七十公里外的都江堰，执行给设在那里的公安部救灾现场指挥部送影像资料的任务。自清晨出发从镇口拦车离开营地，漫长的旅程自始自终就是一条爱心之旅。营地紧张的运能让我有机会通过拦车感受灾区百姓的纯朴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