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信心与勇气――2004年十月雀儿山攀登日记[西部旅游论坛.

“坚强得太久好疲惫
想抱爱的人沉沉的睡
卷来的风暴凶猛里有种美
死了心痛就没感觉
灰色空间我是谁
记不得幸福是什么滋味
无路可退你是谁
怎么为我流泪 ”

沉默而艰辛的行程，雪扑簌簌地落下，积在冲锋衣的后脖处，冰冷的、沉重的压迫――敏锐地感觉到所有人的默契，一种心有灵犀的绝望，只等最后的下撤――却谁也不开口……一个沉默的、孤独的世界。又一次休息，天灵说：“凌波舞，过来一下，说个事儿。”我走过去，知道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了。天灵说：“现在天气还在变坏，协作开路也非常辛苦，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撤吧！”我转向苏拉，说：“我的体力倒是没问题，你看呢？”苏拉说：“如果硬上，到C3扎营还是可以的。但是如果雪继续下，不但冲顶不成，下撤也会相当困难，很有可能被困在山上。”“如果我们只撤到C2或C1，等天气呢？”“即使天气马上变好，这么厚的雪，两三天内也不会化的……下撤吧，明年七月我们再来！”对于苏拉，我是百分百地信任，那么就回头吧！故作大度、轻快地笑，合影，说明年我们再来――山永远在那里，不是吗？也不觉得如何累，只是机械地走、走、走……从此处到彼处、从一个瞬间到另一个瞬间，悲伤瘟疫般蔓延。灰色的山、灰色的雪、灰色的天空……没有所谓的解脱，孤独的人留下的只是更孤独的身影――永无止尽的灰色空间里，灵魂与身体一样寂寞，众目睽睽之下，我惟有以更强悍的姿态维护着可怜的自尊。

雪柔软而坚硬，冷冷地切割着空气，记忆的残骸开出忧伤的花朵――爱与死的芬芳馥郁……也许惟有死亡，才能永远拥抱在一起……谁清醒地淌过时光之河，谁又留在幻觉与回忆中不愿醒来？风中传来灵魂的哭泣，不依不饶，不肯停息――“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尘归尘，土归土，宿命在前方静静等侯，只待我懵懵懂懂、兴冲冲一路行来，一路希翼――一切在其把握，一切在劫难逃。是不是，没有了希望就不会有痛苦？只有拒绝，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雪实在太厚－－苏拉摄

决定下撤后合影－－苏拉摄

下撤途中－－苏拉摄

“窗外的大风息止了，必有一只鹰
飞近积雪的山峰，必有一只孔雀
受到梦幻的鼓动，在星光下开屏
而我像一株向日葵站在午夜的中央
自问谁将取走我笨重的生命”

残缺而萧瑟，尖锐而冰冷，昏黄的空气中满是记忆的味道。时光的深处，我们各自残缺各自寂寞；各自的悲欢，终是无法在他人心头着色――世界如此荒凉，再灿烂华美，都褪色为淡淡的墨痕。也许我们爱上的、到了生命尽头仍不肯舍弃的，只是些美好回忆罢了，在强大的命运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每一个生命在陷身之前，不是没有挣扎、没有不甘……在不断寻找不断试探不断深陷不断抽身中循环，十数个瞬间已是一生。仿佛有什么从身边刷刷掠过，心脏微微颤抖、收缩，那一曲曲吟唱，如迷失在黯淡天幕下的灵魂，渐渐微弱，向黯的更黯处下陷；篝火静静寂灭，颓废而华美；遗憾静静生长继续绽放，让人止不住泪流满面。结组那一段走得相当痛苦：前面的罗尔甲速度快，而后面的大甲虫又稍慢了一点儿，我在中间经常被扯得失去平衡，频频摔倒。感觉已经麻木，看到前面的人踩出的冰裂缝的黑洞，漠然得几乎可以视而不见；甚至一只脚掉进去了，爬出来喘息稍定，立刻接着走，就象什么也没发生，没有恐惧，没有激动，甚至感觉也快失去……

因为冰雪，大崖壁那段变得异常危险，协作们打好保护，让我们用八字环下降。有惊无险地走过，来到乱石坡，留守大本营的泽西头与格郎头上来接我们了，将我们的背包接过去――刚开始我不肯，但天灵劝我不要固执，无论如何，安全第一。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大本营，想着大本营的温暖的篝火、香浓的牛肉汤，和天灵等人开始说笑，精神也略略放松的同时，体力却在渐渐丧失――略略好走一些的地段，大家就滑雪下来。雪坡上此起彼伏，都是滑翔机呼啸而过的身影。协作们仍然十分尽职地在前面踩路，乱石被雪盖住，非常难走，一不小心，就踩在岩石缝中，但痛感在寒冷与疲乏中也麻木了。

已是黄昏时分，暮色四合，西边天光乍现，干海子一派神秘的景象。脚印也越来越难看清了。看似随意平淡的一处，走在前面的天灵还在和我说话，却突然向下坠去――他没有看到前面左转的脚印，直接向下造成了滑坠！我大叫“制动、制动！”，他两度转身挥镐，镐尖敲在雪下坚硬的岩石上又弹回，速度稍缓，但还是不可遏制地向下滑去――整个过程短暂而又漫长，足够让我看清下面就是悬崖……刚好在这个位置，崖上有一块大石头将天灵挡住了，也挡住了我的尖叫与恐惧――高高瘦瘦的天灵，身子横在岩石上，头和脚都已悬空……就象那种四肢长长软软的玩偶娃娃一样，手脚耷在空中，半天没有动弹。

死神黑暗而巨大的双翼一掠而过――像绷紧的弦突然去了势，我重重跌坐在雪上，冷汗淋漓，大脑一片空白，只在心里一遍遍地说：他没有死、他没有死……然后就笑了：我们还活着，痛苦来了，释然也就来了。被杨初救上的天灵惊魂未定，又坐了一会儿才继续前行。很多时候，我们总觉得灾难离我们很远很远，总以为自己会是特例，况且最危险的地方已经过去。可是灾难的发生却是那么猝不及防，一切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如此脆弱如此无助。生命的失去只是一个转念、一个瞬间。我们还有许多梦想没能实现，许多美景未曾亲睹，我既有舍弃自己的勇气，为什么不能转而面对呢？

在一切未实现之前，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到了死亡的边缘，才来遗憾未曾经历，未曾感悟。

崖降－－苏拉摄

危险的下撤路线－－苏拉摄

乱石坡　艰难下撤－－苏拉摄

黄昏的干海子

“以梦的形式，以朝代的形式
睡眠之冰发出咔咔的断裂声
有一瞬间灼灼的杜鹃花开遍大地
一个人走近我，我来不及回避
就象我来不及回避我的青春
在午夜的钢琴曲中，我舔着
干裂的嘴唇，醒悟到生命的必然性”

晚上8:10，终于回到大本营。大本营与几天前大不一样，雪都齐踝了。照样有温暖的篝火熊熊燃烧，晚餐是将腊肠、腊肉、牛肉、萝卜炖在一起，上面一层红亮亮的油面子，在火上发出幸福的“咕嘟、咕嘟”声，香气四溢！居然还有柚子――好腐败啊！吃饱喝足，就在火旁拍烤PP的众生相（奇怪，就我的冲锋裤没湿），一回放，怎么倒象是在上大号？！――哈哈哈！烤火、聊天，听天灵生死关头的感受，大甲虫的真知灼见，请土豆他爹指点构图……热腾腾、暖哄哄的俗世的快乐。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决心与大甲虫分开来睡，免得互相影响。问苏拉谁晚上睡觉不打鼾，苏拉沉吟一下，说罗日甲吧，不过他还是可能会发出一点声音的。罗日甲很谦逊地说我的声音有点大哦，怕吵着你。可是实际上，他非常小心，几乎没有一点声音――他轻手轻脚地躺下，何时离开的我却没听到，这是我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

夜色寂静，心中的灰色化作漫天的雪花旋转飞舞，并且坠落；生命之花在黑夜里绽放，影子与花朵，黯然销魂的香氛；蝴蝶破茧而出，双翼轻颤，色彩斑斓、流光溢彩，那种华美，纯净剔透得让人心痛。尤如雪山的残酷与美丽，攀登雪山的痛苦，到了极至反倒成了享受，让人深深迷醉，欲罢不能。我看见逝去的年华藏在褪色的阴影中，泛着淡淡的柔光，温润如玉。于是更紧地裹了睡袋，向梦的更深处寻去――泪缓缓流下，我微笑着告诉自己：“寻找本身，也许比找到更加美好。”

幸福的篝火－－苏拉摄

吃柚子

大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