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读交河故城游记

读交河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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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读唐代诗人李颀之《古从军行》，於起首一句——“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印象极深。原因，自然是为其廖廓意境所慑服。关于句中“交河”，从注释中，也只知“在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县。因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名。可见《汉书·西域传》。”交河当初于我，如新疆、如吐鲁番、亦如诗人李颀一样遥远，一样模糊。不曾想到的是：2002年酷暑8月的一个午后，寄身黄海之滨僻壤小城的我，双脚竟已踏在交河古城坚硬、苍黄、笃定的生土地之上。烈日当头炙烤．阳光如瀑暴泻。地气灼热如蒸，古缄之内，游人寥落如幽魂。历史的距离与地理的空间似乎在摄氏42度的高温中蒸发掉了。心神恍惚的访古凭吊者已被置身于既非历史、又非现实、亦非梦幻的别一世界中。

交河古城，若以汉文史籍记载论，迄今已逾2300年。若以有城自西汉始，因战火毁城於14世纪中叶计，其城史已逾1600年。

交河古城，曾是西北去乌鲁木齐、西南向重镇焉耆、直北抵吉木萨尔地区的南北交通枢纽。作为“丝绸之路”之一节，辉煌虽不能争比邻之故城高昌，但却也曾熙熙攘攘有声有色。

交河古城位置所在，掌扼南北走向之天山隘道，因之也曾是声威遐迩的军事重镇。踞之，则可南控塔里木盆地、北可御白天山北麓跃跃欲下的马背民族匈奴。这是西汉王朝与匈奴王国刀枪相见短兵相接的第一线。正因此，有了公元前108年至公元前60年西汉王朝与匈奴的“五争车师”——其时交河为车师前国首都——50年间，交河城内外，兵燹不断。当年刀光剑影、战马嘶鸣、杀声盈野、血肉横飞、烽燧冲天、黄尘蔽日之惊心动魄状，可以想知。

交河古城，也是文化之城。3000多年前，古原始民已在此落脚。他们凿地为屋，因势筑“城”。2000多年前，车师人又在此定“都”。他们修楼设所，拓街建殿，规模可说俨然。从史料与考古知，当年城中，南北有10米主道二，东西有开阔通衢一。三条经纬干道，联结全堀。大道两侧，有楼有院，有巷有街，有铺有坊，有寺有塔——面南顶北之大寺院后100余座舍利塔若方阵排列，其势确是壮观。在南北约l公里、东西近300米的空间内，建筑面积高达38万平方米，如是规模可是了得?依其前贵为车师国京都、后又显为唐西域最高军政机构安西都护府之辉煌论，其中之城建、军事、民居、绘画、佛教、音乐及种种工艺，岂无文化之绵长与个性之殊出?更毋论交河城外中原西来之水利、农耕与中亚东去之佛教与商队了。

当你终于置身交河，便可顿悟古原始民选此为城的聪明与高妙。

交河故城雄踞于拔地30米的高台之上。这高台其实是一个橄榄状的沙洲小岛。两条河交叉环抱，依城而下。城周30米刀削峭壁，有如护城高墙；城外百米河川，自然天成壕堑。如此地势，在全仗弓箭云梯、刀矛剑戟、檑木礌石、战马肉身的冷兵器时代，自然是攻难守易、固若金汤。难怪车师前王车伊洛之子车歇面对高昌国军帅沮渠无讳之不懈恶攻仍可苦守孤城8年，而后者虽骁勇多谋最终也只能以围城断粮的消极战术艰难取胜，交河也终于结束车师前国京都700余年的历史、城头变换大王旗……

在城中东西、南北干道彳亍，信目四顾，城门近处，当年用于军事的角楼、哨所仍当空兀立；设置王宫署衙的开阔台地与保留甚好的地下庭院以及应急的长长暗道令人系想遥遥往昔之王者气象、官家威风与政治权谋的重重心机；在北端的寺院区，旧时墙垣看去尚奸，前庭后殿、左右僧房之格局依稀可见，而闻名的百座塔林，模样迄今也还整洁；在东北部的民宅区内，就地挖掘而成的院落中，有墙，有室，有窑，有仓，还有30米之取水深井。关起门来，自成一体。这或可说是当年舒适安闲的田园“小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