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原创从布达佩斯到布拉格——中欧四国游记之一：布达佩斯

[原创]从布达佩斯到布拉格——中欧四国游记之一：布达佩斯

我们住的酒店就在多瑙河边，正对着河对岸的布达皇宫。到达布达佩斯的当晚，导游Sándor为我拉开长窗帘，提醒我这是多么迷人的窗景。他自己研究孔子，似乎也爱学《诗经》用比兴——夸赞美景，每每都由物及人说：你也是一样的漂亮。

我该夜夜大开窗帘睡觉才好。

除了第一天的一个短暂上午，我们在布达佩斯的时间差不多就只有夜晚。我要好好睡觉，不像同行的摄影师们愿意凌晨四点起床去拍照。直到坐车离开的那一天，我才发现这可爱窗景，我没有拍过半张。坐在大巴上面，就这样歪斜着乱拍了一通。蓝色天空上头，还留下车窗的几道反光。

好几年以前，深夏向我转述他某一朋友的见闻，说布达佩斯如何是全欧洲哪里也不好相比的城市，从此我就念念不忘。可是我却仓促到来，仓促离开。来的那天清晨，这里还相当冷，入关时，看见排队的外国男人们穿着羊毛套头衫。机场外面，空气还带点肃杀，浅灰天空上头一两道橙色亮光，算是日出。我因为没有睡好，迷迷糊糊，看两个穿白色厚外套的本地人，匆匆忙忙发动汽车离开，又瞪眼直望脚下空地上的大广告牌——我挺愚蠢地想：我来到欧洲啦，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欧洲呀。

我毕竟脱不了文人酸腐气。若在古代，我当唤小童取笔磨墨，在机场墙上提诗一首。想象如果vv在侧，她一定要出言嘲笑——若在古代，难道我会有一个像vv这样的小童吗？那我必是个倒霉蛋文人无疑。

我们用一上午的时间，奔命一般，游览了布达佩斯市内总有十几个景点。这是一项可怕的活动，好比把亚麻布、细棉布、丝绸、尼龙，各式各样，一大堆面料掼在我头上，使得毫无心理准备而又缺乏睡眠的我完全晕头转向。

那么，我只好向你们介绍：这是马加士大教堂。这位头戴光环的骑士是匈牙利的第一位国王。从前匈牙利的国王们都在这里举行加冕典礼。

这是马加士教堂里面的一座圣母雕像。我很喜欢她这少女体态，和她脸上动人的表情。

十分蹩脚的一张城市鸟瞰图。不过它基本上还是可以反映我们来到布达佩斯的头一天，这里的天气状况。摄影师们抱怨个不停，我自然是毫不在乎。云层正在高空缓慢滚动，第二天它们就将全部散去。15天的旅行，从一个忧郁的慢板进入——不过这只是就空中的情况而言，在地下，我们这些小人儿就死命地奔来奔去，问这问那，摸东摸西，没完没了。

这位帅哥独自坐在山顶，用一个铁栅栏把自己围了起来，使我一见倾心。我猜想他是一个检票员，又或者是个导游。因为他正面色严峻地看着一堆纸，使我不敢造次，只敢站得远远地，趁他不注意，飞快拍了一张——远得你无法看出他左边眉毛上头穿的小银环。像我这种摄影水平的人，在人家看照片的时候，就要站在旁边，罗罗嗦嗦，把你没法看见的东西告诉你。请你想象一下好了。

盖雷特山路边的这只狗，是我见过的最意志消沉的狗。他很不高兴我给他照相，总是拿屁股对着我。可是站立又令他感到疲劳，他要伸直身体，就地躺下，似乎酷热难耐。我伸手到他嘴边，沾了一手的口水。他厌烦地拿眼睛瞟我，不明白年轻女人干嘛要打扰他的清静日子。

国会大厦门口的草坪，园丁们正在种花。我的国会大厦拍得太难看啦，这张倒好像可以拿去印印贺年片。

布达佩斯大菜市。好事者可以换算一下上头的价目，了解布达佩斯人的生活水平。这张照片给我妈妈看了，她很赞叹说：多么新鲜的卷心菜啊！

其实我最爱肉铺，那么多香肠火腿，各式各样，闪着油光，密密挂在店主头上，又高高摞起来，将他胸部以下完全遮住，让我这安分的肉食动物一眼看去，就感到人活着是多么值得啊。

陈恳买了一木盒草莓，站在菜场门口，让大家分食。只有面上铺的那些是鲜嫩的，散发出奶油香，底下差不多一大半都已经压烂。于是高高兴兴，草草吃了。

英雄广场左近的公园。这小狗原本在姑娘身边，看看她的书并不有趣，就走开发呆，不知道要干什么好。

其实令我印象深刻的，却是另外一些毫不相干的场景。比如那天早晨，第一次坐车进入布达佩斯，我透过车窗，看堂皇的大街上，红绿灯一闪一闪。道路两旁的巴洛克风格、古典风格大房子，一两堵粉色的、赭石色的、深米色的墙垣——汽车虽然没有笔直开，我却总以为是笔直往前的。在我头顶上，盘旋盘旋，满街都是奏鸣曲。

又有一天傍晚，我们坐车从埃格尔回来，尚未进入中心城区。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看到交叉的那条路正好在夕阳下面泛金光——白天的暑气未消，此刻正从柏油路面里面蒸出来，在半明半暗的黄色光线里，建筑物和道路之间的阴影当中，三四个半大男孩，手里提着什么东西，意兴阑珊，缓慢地斜穿马路。

晚上，我跟陈恳在布达佩斯城里小范围地漫游一番。他原先心心念念，要去寻找Gloomy Sunday中的那个餐馆，却怎么也打听不到方向。多瑙河边，一个年青男人问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听陈恳描述一番，他先面露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啊~~~”，接着又说：可是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中国，”他说，“Bruce Lee，Jacky Chen!”陈恳面露失望：为什么我们知道Gloomy Sunday，他们只知道Jachy Chen？他于是也变得有点gloomy起来了。

我们路过一两个可爱的小广场，在喷泉旁边坐了两三分钟，走过数条被房屋阴影盖没的街道，又探头探脑，站在瓦茨步行街上，那些早就打烊的香水店和工艺品店橱窗外，指指点点半天。路上走过的好像也都是和我们一样的外国人。一想到这个城市里面的居民每到晚上，就都进入自己的房子里，进行旅客不知道的秘密活动，我们就微感失落。随便再走几步，又来到多瑙河边，陈恳也模仿导游的语气，望向河上，跟我朗诵道：这是链子桥，这是绿桥，这是白桥……

我好像一直不停地听到这几句话。来到布达佩斯的时候，是导游Agota跟我们介绍。出发前往斯洛伐克的时候，是另一个导游Jana用英语不厌其烦地考我们：这是什么桥呢？那个的名字又是什么呢？有谁知道吗？在我们的左手边，这个地方又是干什么的？

旅行的最后一天，我们从维谢格拉德坐车到布达佩斯赶飞机，经过长时间的堵车，重新来到多瑙河上，Sándor又一次问我们：你们还记得吗？于是又是一长串的——链子桥，绿桥，伊丽莎白桥，玛尔吉特岛，皇宫……经过河上的时间是这样短，使他必须一个接着一个，叫我们一会儿转向左，一会儿转向右，根本无法好好看清我们正在谈论的对象。天气真好，我抱着我的包，好像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一样，胡乱向窗外看看，几乎不知道该将目光投向何处。这场忙乱的例行问答，被他诚挚的语气衬托着，忽然令我出神起来，又感动，又留恋。

我们就这样匆匆驶过了链子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