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柏林游记节选（上）

柏林游记节选（上）

柏林游记，要比我想象得难写的多；

在那里行走的时候，几乎每一步都有感怀；然而想那些思绪落成文字，却是每一行都困难。

先节选一部分，大家指正！

从丹麦的奥登斯坐火车到汉堡，再搭上开往柏林的ICE列车。到达柏林，已是黄昏时分。我走出Zoologischer Garten火车站，但见繁多的广告牌，拥挤的公交车站，高层楼宇，川流人潮。

这就是我要来的柏林么？人声鼎沸之中，我的心尝到一阵不淡的失望。

茫然走了几步，突然见到一个教堂——一个顶部已经被摧毁的教堂，出现在一条车流拥挤的大路旁，在两侧及身后的高楼映衬下，那么突兀，那么伤感。走近它，阅读它门口的告示牌，这是恺撒威廉纪念教堂，二战 “轰炸柏林”一役的残骸。

这是这个国家对于曾经的耻辱的纪念碑，还是这个民族决心重新开始而摆出的姿态？我不清楚，我只是赫然看到这么一座被昔日战火摧毁的教堂，立于今日柏林的万丈繁华之中。一时间，对于当年那一场空战的回想，对于在那之前之后日耳曼人所思所想的猜测，甚至于对于“上帝死了”的感怀，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刚才有的失望，烟消云散。

回身找地铁站，一眼先见到柏林动物园的巨幅海报，海报上，两只中国大熊猫，憨态可鞠地看着我，让我一下子笑了起来——听说，许多欧洲人到柏林，专程就为了看我们国家的宝贝。

走过亚历山大广场，穿过一条车流拥挤的马路，再踱过一大片银杏林，眼前又是一个圆形广场。广场上，有两个人的塑像。我远远地看了一眼，便已经确定了那两个人是谁——马克思和恩格斯，马克思坐着，恩格斯站在他的左侧，两人都目视前方，从形态到神情，一切都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广场中央，有几个人在摆放桌椅，似乎要搞什么活动，我走上前去，问他们这个广场叫什么名字，他们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一位女士指着马恩的雕塑告诉我：“大概和这两个人有关系吧；你知道他们是谁么？”我答：“知道；我来自中国！”几个人便一起笑起来。

有这样两个塑像竖在那里，说明这个地方原来属于东柏林；东西柏林合并后，塑像竟还好好的在那里。

柏林市内，别的不一定多，纪念碑、纪念馆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些举世闻名，比如犹太人纪念馆、柏林墙纪念馆，有的没那么知名，却也值得一去，比如同性恋者纪念碑、吉普塞人纪念广场（当年的第三帝国除了对犹太人实行种族灭绝政策之外，还大量屠杀上述两类人群）。

这不，我走到了著名的“菩提树下大街”(Unter den Linden)这座堪与巴黎的香榭丽舍媲美的休闲购物大街，经过的第一幢建筑，就是一个关于二战德国的展览馆。进去匆匆转了一圈，感觉那与其说是“展览馆”，不如说是“忏悔馆”更为合适。

出了这个展览馆，又走了没几步，又见一个纪念堂。我往堂里望了一眼，只一眼，人便傻傻地定在了那里。

那个堂很空旷，诺大的空间中只有一个塑像。一个女人，怀抱着一个孩子。雕塑之上的天花板开了一个圆洞，让一束日光不偏不倚地洒在雕塑之上。那个母亲，并没有过分的号哭之色，只是低着头。一股巨大的悲哀和顺命从她静坐的身躯中河也似地奔流出来，在黑暗的堂中冲撞回旋。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民族？人类一共就遇到两次世界大战，两次都是由它策动，又都是由它惨败而告终；在策动世界大战之前，它的艺术文化早已光华万丈，而二战之后，它经济国力的突飞猛进又举世瞩目。

日尔曼人，一直让人佩服，也从来都让人畏惧。因此，尽管德国对于二战的谢罪态度非常端正，但人们对它的怀疑警惕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也难怪人们要怀疑。柏林，曾经是普鲁士的都城，普鲁士是什么？照丘吉尔的说法，是“万恶之源”！二战之后，西德把首都定在波恩，德国领导人阿登纳在公开的演讲中曾说：“一旦柏林再度成为新的首都，国外的不信任则将更加不可消除。”没想到几十年一过，东西德合并，全民公投选择的首都，竟又是柏林。那一天，东西柏林的人都聚到了勃兰登堡门下，挥舞着红黄黑三色的德意志国旗，欢呼他们的国家再度统一。

走在菩提树下大街，远远的，我已经能望到马路尽头那个新德国的标志建筑——那曾经是普鲁士王国的凯旋门，也曾经是1961年建起的柏林墙的中心。

有那么多冤魂需要纪念，有那么多罪行需要忏悔，有那么多人物需要供奉，有那么多重负需要承担，周围还有那么多不信任的目光——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个城市，究竟该如何走它未来的路？

我找到了答案；不是在别处，竟是在议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