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我沙发旁的罗马（二）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让我们全身心接受我们看到的一切，或者完全不顾那乏味的部分，蹲在丽江或者托斯卡尼的大榕树下，看那里的蚂蚁搬家是否队列和步伐同自家门前的有所不同。我们还可以从车站和机场上开始锻炼心情，观察身边大工业社会建筑的色彩与线条。如果能与他人同行，那别人的反映也是我们可以观察的对象，看到他人的烦乱与疲惫，应该对自己是个警醒。如果你预备作一个心理学家或学者，这种观察不妨变得很功利。然而旅游还有更加奇妙的联想，那就是历史的维度。你的视线可以投射在一幢古建筑物斑驳的外观和陈旧的造型上，但心中仍然可以追寻所谓想象的愉悦，把历史上的人和事拉到你的面前。它不必要是什么伟人伟绩，正如你所徜徉的江南庭院中曾有老翰林每天清晨在此打一套五禽戏，左边的厢房曾有小孩子朗朗的四书五经诵读声，而伴读书童和偏房丫鬟之间偷偷摸摸的爱情想必也发生在夜阑人静的月色中庭。每当察觉到千年时光在我身边雕刻着并试图把一切都归入尘土时，我心中反而产生令人欣喜的宁静。朴素的一砖一瓦经时间的抚摸都变得庄严起来，他们像是在自己生命最终凋零或是圆满之前向我们讲述一个我们未曾听过的故事，难道这不值得我们从千里之外赶到他们身边，谦恭地俯下身子，听那有关历史变迁的轻声细语？

退一步讲，我们除了每年那几周的假期或者因公出差，也该随时让心情去旅游一下。我们可以穿著睡衣坐在自己小房间里，把吊灯调暗，伴着沙发旁边温暖的台灯光打开自己喜爱的游记和诗选，选择究竟是在历史里，还是在此刻的地球上移动自己的脚步。旅游公司不会喜欢这种不花钱的玩意，但我却对此沾沾自喜。提上自己生锈的长矛，夹一下胯下的瘦马，每一个不合时宜的唐吉珂德都可以立刻开始自己三十分钟的旅程。至于这段旅程的忠实仆人桑丘，我建议用音乐来代替，让家具的轮廓躲在灯光之外的阴影里，只让音乐伴随着你鞍前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