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塞纳河畔访香魂续

6月3日

第三个和第四个女人：约瑟芬皇后和玛丽·路易莎皇后

两个女人都同一个矮个子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仑。

约瑟芬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巴黎贵族圈里有名的交际花，千娇百媚的俏佳人。关于她我知道的实在是太少，只依稀地记得她该是个疯狂的高跟鞋收集者，据说她有好几百双鞋子，摆满了若干个房间，就算她每天换一双鞋，也要一两年才能轮个遍。——鞋子多半是留不到现在的，只在卢浮宫的画廊里，一幅大卫的《加冕图》让我隐约看到了约瑟芬的美貌与奢华。

约瑟芬身患不孕症。帝国是不能没有继承者的，拿破仑忍痛割舍掉这段婚姻，于1810年迎娶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莎。小公主是个苦命的女子：因为政治联姻远离祖国，丈夫对自己并不热情、只惦记着先前的皇后，被丈夫的家族当作生育工具、在儿子出生后甚至完全失去了丈夫的关心，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在凡尔赛宫，玛丽·路易莎生活过四年。与她的姑母、路易十六皇后不同，她是个温柔祥和的女子，不懂得卖弄风情，也不懂得享受奢华，如小猫儿一般默默无声，凡尔赛宫殿里甚至没有留下她过多的印记。在荣军院她丈夫的墓室里，也辟出一块安放她儿子拿破仑二世的遗体。我轻轻地走过，幻想着这个少年坐在窗前翻阅文艺书籍，幻想他依着廊柱思考哲学问题，一如他的母亲，优雅，宁静。

第五个女人：波伏娃

身份上，这个女人跟前面几位落差很大；就在法国民众心中的地位而言，波伏娃绝对可以算是20世纪法国当之无愧的文化皇后——她创作的小说《达官贵人》获得过法国国家文学最高奖，她的作品《第二性》被视为女权运动的圣经，而文艺创作和女权运动只是她的副业，波伏娃的专业，是个存在主义哲学家。

1929年，21岁的波伏娃以第二名的成绩毕业于巴黎大学哲学专业，其时的第一名，则是法国文化泰斗、世界存在主义大师保罗·萨特，萨特当然也有另一个身份：波伏娃一生的伴侣。

一生的伴侣，却不是配偶，这是一种相当新鲜的共存关系。他爱她，他也爱她，长久的、深入灵魂深处的爱，但彼此并不需要用世俗条约的形式固定下来，甚至允许各自有其他短暂的和非固定的情人——只是这应当在彼此坦诚和透明的环境下进行的。萨特一生周围始终充满了仰慕他的脂粉红颜，而波伏娃亦不乏肝肠寸断的情仇爱恨，只是轰轰烈烈后，他们依然回归他们。曾经很仔细的思考过这样的关系，对于我这样充满妒意的女人，是全然做不到波伏娃的豁达和爽朗的——小女人只能安心维持自己的小家庭，大传奇必定是大才女才能创造出来的。

怀想波伏娃和萨特，Cafe du Flore是必不可缺的一小块胜地。咖啡是巴黎文化中神秘和微妙的元素，毕加索在咖啡馆里实现了从贫困潦倒到功成名就的飞跃，海明威在咖啡馆里奋笔疾书刻画了一个又一个硬汉的形象，萨特和波伏娃，则在咖啡馆里又是谈情说爱、又是辩论哲思、时而温存缠绵、时而激昂文字。我便是循着他们的足迹，来到了圣日耳曼大街上的“花神”。

当天正下着细雨，我刚刚参观完奥赛美术馆，沿着河向东，再往南穿过几条小街，便是它了。尽管是阴雨中的黄昏，咖啡馆里依然坐满了人。我是单身女子，咖啡店侍应生最喜欢招待的那种顾客，很快，就给我找了个走道边上的单人位。菜单上满目的法语，我有些晕，侍应生看出了我的窘困，挨个地给我用英文翻译。我耐心地听完，却依然拿不下主意，于是问他：“波伏娃过去经常在这里喝咖啡，真的么？”侍应生得意地一笑，扬扬手指着窗边一张四人桌说：“她就坐在那里。不过，她不喝咖啡。”“嗯？”我有点纳闷。侍应生借机递过菜单，指着第一行上边的花体字说：“她喜欢喝我们这里特制的热可可奶，只有我们这里有，与别家的味道都不同。”呵呵，那我也喝一口才女爱喝的热可可吧！顺便加了一块甜点。

泡咖啡馆总是很惬意的，我取出在奥赛购得的明信片，给方方写了一张，她喜欢萨特甚至到迷恋，给美国的Watson写了一张，他一直渴望来到法国，又给自己写了一张，纪念我在巴黎的第一个黄昏，也纪念我发现的这个大秘密：笔触尖锐刚健的波伏娃，跟一般女人一样，都逃不过甜食的诱惑啊！

（完）

17:47 | | 5 | |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