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在里昂过中国年

2005年2月。我第一次一个人在异国过中国的春节。一段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我把其中一些花絮写了下来，以给自己留一个珍贵的留念。也给朋友们看看，分享一下我的快乐。
星期一，年二十九。下午五点，经过六个多小时的车，从地中海边温暖的巴塞罗那回到里昂，仿佛有回到家的感觉。冷冷的风也觉得很亲切。洗掉了旅途的尘和累，回到实验室，急不可待给Ioana，Christophe 和Egido报告我的惊喜之旅。等到晚上八点，按照之前的计划，跟christophe和joyce三个人去一家中国餐馆提前吃大餐庆贺新年，怕明天人多。我请客。我一直非常感谢chrisotphe给了这个机会让我这个时候到里昂来，总觉得怎么谢他都不够似的。三个人叫了三个餐，一个扬州炒饭（法文写的却是广东炒饭），一个牛肉饭，一个越南风味的汤面。（里昂的唐人街很小，短短的几条街。这里的中国餐厅好像几乎没有正宗的中国老板开的，大都是越南，或者泰国的。我还没看到什么北京烤鸭那类的菜在这些饭店的餐牌上。）饭菜一下都上来了，满满地摆了一桌，看着好丰盛。我们三个人合着吃。法国人本来不习惯这样，但christophe也逐渐习惯了我们这种方式。其实本来就是这样好嘛，大家一起吃，可以多尝几种。三个人吃得欢天喜地的。更高兴的是老板娘跟我们说广东话。原来他们是越南的华侨，在这里十几年了。老伴娘很和善的，让我们觉得无比的亲切，更有吃团年饭的感觉了。
星期二，年三十。中午在christophe家吃pizza午餐，然后，看一会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看了三个小品，一个是王宏他们的装修砸墙，一个是潘长江几个的奥运会训练营，还有一个我很喜欢的局长夫人贺年。儿子一心想给父亲一个过年的高兴，可是弄巧成拙，给局长找了两个爱人。我很费劲地给christophe解释为什么我笑得这么厉害。笑了之余，不禁慨叹如果两代人之间的沟通如果能畅顺点该多好呀。后来看到一个聋哑人的千手佛的舞蹈，好美好美。他们用手语说”爱是我们共同的语言”，我的眼泪出来了。一切都从爱开始。Joyce和我一起跟着聋哑学校的老师们一起比划这句话。我现在还记得：爱--是--我们--共同的--语言。告诉joyce这个晚会常有这种教育意义很重的节目。也告诉她，过去的十几年我们家的每个除夕都是守着这台晚会过的，今天在这异国他乡还能即时看到这台晚会现场，对我有很大的意义。有说不出的感动。妈妈他们在新加坡竟然还没我看得早，要等到凌晨两点看录像转播。他们一定得羡慕我的运气。得感谢christophe及时地安装了有线电视。

除夕夜，跟christophe and joyce吃了一顿大家自己做的团年饭，觉得特别的高兴。我做新奇的芝士猪肉炒饭，还有杂菜炒饭，joyce做的蜜糖鸡翅，还有汤圆糖水。大家都吃得很开怀。我告诉christophe汤圆的意思是团团圆圆，他和joyce就是在团圆，我在分享他们的快乐。说着有心，不知是否听者有意。他最近很忙，不知道joyce有没有抱怨。小女孩很单纯的，但很会关心人，我真的喜欢她，希望christophe能真的疼她，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果。

星期五，年初三。christophe 和joyce在家开一个中国年party。请了他们二十多个朋友。我下午五点赶回家，做计划好的我要贡献的菜肴 – 一个白饭，一个扬州炒饭，还有芋头西米糖水。炒锅不大，很浅，几乎翻不了东西。也就这么将就着炒了。足足弄了两个半小时。Christophe 先来把一大盒白饭取走了。我就提着装了满满的糖水的电饭锅，还有一盒炒饭，打着伞，走半个小时，赶party去了。好热闹的party。Joyce 竟然做了满满一桌的菜，有宫保鸡丁，番茄炒蛋，酸甜排骨，茄子煲，还有两大碟炒粉丝，炸虾片，炒年糕，还有她昨天捏的三十几个糯米糍，christophe做的一个香蕉果仁蛋糕，一个朋友送的姜片蛋糕，加上我的炒饭，糖水。哇，说不出的丰盛！christophe的朋友们个个齐声称赞，直说christophe找了个能干的女朋友，这个烹调试通过得非常成功，他们要催促christophe尽快迎娶joyce了。前一天晚上他们做蛋糕，收拾房子，一直搞到凌晨两点。昨天晚上最后一批朋友走的时候说是一点多。今天我去他们家，看到东西都已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两口配合得非常好。

法国人在家请客吃饭是非常经常的事情。一般开始得很晚，八点多人才逐渐到，一直呆到凌晨一两点。大家都很随便，没什么正式的仪式和礼节。大家喝喝酒，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吃得不多，就那么一直天南地北地聊。昨天的聚会也是个联合国的格局，法国，中国（大陆，香港，台湾都有），日本，瑞典，罗马尼亚，意大利，西班牙。大部分用法语，碰到我们几个法语不够用的，就用英文。法国人说英文有些还是有些吃力的。看着他们跟我们一样搜肠刮肚地找词，常觉得很有趣。最有趣的我跟日本那高高的男孩的谈话。他的英文几近等于零，刚开始学法语，我的法语日语也是差不多零。我们两个人就比手划脚的，用可怜的一点两个人都懂的单词，无论英语，法语，日语，什么能用上就用了。（在这里这一阵子，我可是真正体会到了语言不通的不方便。在宿舍打扫清洁的大嫂一点听不懂英文，我跟她就只能鸡同鸭讲。有一次，费了好半天，也没弄懂我的垃圾可以放在哪里。不过这样倒让我对pidgin 的形成有了点体会，时常会提醒自己注意这些交谈里语法简化的程度。）可是我们还是能聊了半天。知道他是想来法国学法国厨艺的，现在先学法语。我们还能聊日本的俳句，原来他可以现编的。还有日本的宫崎骏的动画片(他竟然不会写“骏”字，说是太复杂，有趣，难道他的日文也不好?)。其实我并没有看过，只是听christophe最近刚去看了一出。该去看看。

星期六。星期一吃饭的时候经过中国联谊会的办事处，知道今天这里下午有舞狮表演。我们三个就说好了一起去看。两点过十分，表演就开始了。其实是舞狮队给做生意的饭馆和商店贺岁，讨个开门红。唐人街的几条街上有差不多十家都准备好了，门口挂着长长的爆竹串，有些还有让狮子攀高去取的生菜。咚--锵，咚咚--锵，锣鼓齐响。好熟悉的热闹声音，热闹场面。街上满满地围着人群，法国人，欧洲人，中国人，越南人，各色各样，男女老少。孩子们坐在爸爸的肩膀上看。摄像机，数码相机，长距的大镜头的专业相机 – 我们看到一个先生身上背了三个相机，站在一个梯子上抓拍。当爆竹点燃，噼噼啪啪地，硝烟升起四散，空气里布满了火药的味道，深深吸一口，觉得很香很香。很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爆竹烧到爆竹的大头炮团，一阵巨响，噢，哇，人群里一阵欢呼，鼓掌。在咚咚锵的锣鼓声，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满眼的硝烟，满地的红纸，火药的浓香里，送旧迎新，新年到了，春天来了。眼泪就涌上来，浸满了眼眶，觉得这一刻很美，很感动，人生很值得，充满希望。

狮子队舞完了一家，就往下一家。人群也跟着涌动。顽皮的小伙子们，小孩子们，就拿着火机，或者一柱香，兜里揣着一个个的散装爆竹，看见谁有趣，就点燃一个，往那边一扔，那边的人看见一个红红的东西飞过来，赶紧哎呀一声，捂着耳朵，迅速往旁边能躲的地方躲。人群里就不断地传出一声哎呀，然后砰地一声，接着就是一阵笑声，此起彼伏。孩子们乐此不疲。

我们找了个门廊，站在石级上，对面是个饭馆，叫金山阁，它的门口挂的爆竹最多，四大长串，直拖到地上，别人家的生菜只有一棵，他们的扎了很漂亮的三棵。我们看着孩子们的恶作剧，时刻提防着自己面前是否也会飞来一颗红色的小炸弹，准备随时捂上耳朵。这时旁边站过来一位穿着笔挺西装的老先生，手里握着一个数码摄录机。他刚站好，举起机器，然后就跟我们说起话来了。大概是看我跟joyce讲广东话吧。他问“你们从香港来的？”我们说是啊，说这里好热闹，真好。他说这里的区长很好，让他们这么玩。他告诉我们对面那家金山阁是他的。他是柬埔寨华侨，在这里十几年了。对面的那些在扔着爆竹玩的小伙子都是他的儿子，他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75年逃难到柬埔寨的，娶了个柬埔寨人。问他的孩子们说中国话吗，他说不说了，说法语和柬埔寨语。我问回过中国吗？他说，不回，害怕了，共产党，害怕了。然后他自己却接着说，虽然不喜欢中国，但是台湾更不对。不管怎样，要分裂，是不对的。然后他还说，现在好像中国强了起来的。...... 人都会有过错，改了就好了。我说是啊，问他有没有想回去看看。他说现在还不行，至少要等十年。就象暴富的人，现在是很一切向钱看的，不象香港，比较稳定了......还告诉我们这些舞狮子的小伙子都是学生，在这现学的舞狮子，没办法，别的人都要工作，没有专业的。

听着他这么一席东一搭西一搭似是自言自语的话，听着旁边的锣鼓声，看着他的穿着红色旗袍美丽的女儿在饭馆门口和人说着笑，看着在一片硝烟里红色的爆竹纸四处飞散，砰的一声巨响，伴着一阵阵的欢呼。那一刻觉得好奇怪。在这异国的中国年的热闹里，旁边一位老先生讲着他对祖国的恨和爱，看着他将在这里生根的子孙后代，真的是一种很好奇怪的感觉。何处是家，是国？爱和恨又是怎样的不可分。有爱常伴有恨。恨往往由爱而生。对祖国如此，对身边的人也常会如此。要深透其中的玄机，很不容易啊。

晚上回到住处，打着这几行字的时候，本地的电视2台在放一个晚会，很像我们的春节联欢晚会，有魔术，有杂技，有搞笑的小品，有歌舞，让我心里一阵惊喜，这是再给我一点春节的氛围，好伴我记下这2005年的新年。

祝愿我们的祖国越来越好。祝愿大家每个人新年一切都好！安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