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巴噗的牛津日记

22/3

今天看他緊張兮兮地注意台灣選舉的新聞, 我才知道, 原來他老是表面上裝出政治絕緣體的樣子, 其實心裡很火熱......

這樣笑他他會生氣. 他說, 政治本來就是很有意思的事, 實在是因為在某種情況下, 被搞臭了. 他說前幾天還看到一篇paper, 就是講"人為何明明不喜歡, 仍會去選擇某樣事物". 我乍聽之下還以為他說錯了. 原來這真的是很奧妙的一門學問: 我以為人類都是"我喜歡什麼東西先, 然後我才決定要這個". 但是很多時候原來人類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 就下決定. Winz說有一群學者認為, 這是某種dopamine分泌的結果, 使我們在意識下就做出決定: 不管怎樣, 我就是要這個 (反過來, 當這個動機已經形成後, 在意識的層面才開始自我論述: 這是因為我喜歡它......)

我想這也是政治, 而且是(Winz所謂的好玩的)正港的政治. 選舉, 真的是因為我喜歡.. 所以我選? 或者說, 有一種莫名的力量牽引著選民 (這時候Winz又在旁邊猛點頭, 說那是"恐懼") 然後選民再展開自我陳述, 告訴自己"沒錯, 這個真好, 我喜歡"

一個有關多巴胺的政治學...... 這一天看起來非常多巴胺啊

23/3

他今天去禮拜完以後, 獨自跑去麥當勞吃一個堡. 然後很內疚地對我說, 應該把錢省下來, 回台灣吃堡比較划算

復活節他說是異教的節日, 但是無論如何, 我卻很喜歡人類這個節日. 這和華人的春節很像, 有一種萬象更新的感覺. 他說最近他也有在拍照, 看著各地公園的花草都盛開了, 感覺很好. 雖然今天和昨天都在飄雪, 但是還是讓人感覺春天來臨. 難怪他說基督教裡有許多隱喻, "復活"可以聯想的太多了, 但是在三月的這個時候就算慶祝花草樹木的復活, 也不為過吧

最近住處外面開了許多小白花, 看起來像是雪花, 連我都覺得十分可愛.

24/3

復活節的禮拜一, Winz一大早去實驗室發現門竟然是鎖著的, 看來大家放假放得真徹底.

他今天開始整理行囊, 準備禮拜六搭飛機回家一趟. 我說, 這應該又是一趟"拜金之旅"吧 他說一點也沒錯. 以前台灣的人是出過去金援, 他現在就是"行動的窮國", 周遊世界去找金援. 且說, 有些時候就算拜不到錢, 搏感情也不錯. 人類非常有意思, 再怎樣談利益的事, 還是得披著"交情"的外套.

25/3

他說早上碰到Katja, 終於約了時間可以和她好好talk一下. 言下之一, 他好像對他的第二個實驗設計還蠻有信心的. 雖然我提醒他那是很久以後的事 (第一個實驗連影子都沒有) 不過我也不願意掃他的興. 很多做研究的人其實都是活在理想王國裡, 理想王國永遠是出發的第一站.

這兩天他跑去一個中國大陸學生的網站, 直說非常有意思. 他說他還蠻懷念以前在倫敦的中國同學, 講話還蠻好玩的. 很多時候, 天底下可以分享的事太多了. 他說台灣人其實很大方很健談, 但就是不知道哪跟筋不對, 一碰面就要講政治. 很多中國同學也是知書達理的, 但是一碰面就講政治 -- 不管哪裡來的, 那種一碰面就吵政治的人最傻 (我有同感), 畢竟天底下能聊的事情太多了.

他說他最滿意的是, 發現中國來的同學煮菜手藝好的不少. 他說那個論壇裡有很多食譜..... 不過看起來都是需要華麗食材才做得出來的. 看起來我們只有乖乖看的份.

26/3

今天中午看他回來吃飯, 邊收email邊唉聲歎氣. 我就知道他的獎學金泡湯了. 他說不只clarendon, 連ors都提前公佈, 通通泡湯了. 其實我知道他心裡有數, 這不算泡湯, 而是本來就沒湯可泡. 僅僅4.6的錄取率, 如何給一個一篇paper都沒發過的人? 這就是人類容易被大數法則迷惑的一個例子. 大家聽說牛津有100個ors名額, 豈不很有機會? 其實把競爭者算進去 - 還要知道那些競爭者中, 實力強到沒話說的大有人在 - 就發現機率很小. 大數法則確實是人類認知的罩門.

他說現在和女生兩個人都欠債, 加起來窮上加窮...... 以後就變成"雙薪雙債", 聽起來有那種無底洞的感覺. 我大概可以了解人類面對這種問題時的恐懼.

晚上我就和他研究一下金庸人物, 稍微排解一下情緒. 不過我比較好奇的是, 金庸裡的俠士們都怎樣賺錢? 像張無忌或蕭峰就甭說了, 他們走到哪裡, 都有教眾幫忙買單. 那令狐沖呢? 他靠啥賺錢? 他一個人行走江湖時, 怎樣花錢? 這真是普天下一大謎團. 可見金庸這個人可能沒有真的行走過江湖. 例如, 令狐沖行走江湖時帶幾天份的內衣褲換洗? 金庸大概也不知道.

27/3

真是千變萬化的一個禮拜 昨天知道獎學金申請失敗, 他今天就馬上跑去退掉現在的宿舍. 他說這是根據昨晚計算帳單的結果. 到現在為止在英國共花了19300鎊, 如果加上第三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 最後會花到29000-30000鎊. 他說雖然這是合乎當初他出國前的計算, 但是在目前無法開源的情況下, 只好繼續節流.

我建議他, 不如反其到而行: 去醫院的布告欄貼出來, 我要100鎊租一個地方睡覺, 有人可供應否 也許真的有人家的車庫是空著的, 可以讓一個人躺在那裡. Winz說其實浴室和廚房實驗室那邊都有, 實在欠著的只是一張床而已. 換言之, 現在不是要租房間, 而只是租一張床而已 -- 看看100鎊這個價碼, 有沒有人要租給他.

不過這個死腦筋的人, 我怎麼勸他, 他就是不肯去打工. 其實聽聽也有道理, 因為打工太占時間, 且薪資其實很低. 他說他現在最佳的打工就是去當受試者. 我知道上次他那個扎針的實驗賺了150鎊, 現在好像開始上癮了...... (呃..... 這或許是英國比較好的地方之一, 在台灣要是靠當白老鼠來過活, 是會餓死的吧)

28/3

看起來Winz的心情今天平順很多. 可能是因為快要回家了吧? 不過人類很奇怪, 往往身處險惡的環境下, 就算心情不好也不會誇張地表現出來. 假如今天在家裡家人朋友前呼後擁, 那恐怕一點小事也要飆鼻涕飆眼淚.

早上他又去做了那個打fentanyl的實驗, 不過這次讓他爽到了, 這次是control test所以沒有fentanyl. 不過他後來跟我講, 第二個session的時候他覺得反而變得有點痛, 他猜想有注射naloxone, 但是為了怕responder effect所以實驗者不說. 假使如此, 他說很開心 -- 因為讀了一大堆有關naloxone的paper, 終於第一次自己接受這種藥的效果.

我看他去把現在的宿舍退掉, 好像依依不捨的感覺. 這也難怪, 當初離開學院宿舍搬到這裡來的時候, 本來想以後不要再搬家了. 且說學院宿舍又小又沒有廚房, 本來就不是很留戀的地方. 不過我和他都很喜歡現在住的這裡 - 要不是房租比較貴, 我也很想留下來 (沒事還可以看看窗外花草樹木搖來晃去, 還有松鼠和鴿子跑來跑去, 很愜意.) 我這幾天就跟他講, 不要因為拿不到獎學金, 一氣之下衝動把房子退掉. 不過看起來他是有計算的. 無論如何, 現在骰子已經擲下, 接下來就全力找更便宜的住所吧

他說昨天做的兩個測試, data看起來還不錯. 今天和老闆暫時道別, 老闆也說了等回來以後可以開始準備image的東西. 我敢說如果這是真的, 對他而言是蠻振奮的一件事. 畢竟做研究的人寧可沒飯吃, 不能沒paper. 如果沒實驗就不能有paper, 那就算天天吃香喝辣也沒用.

不多寫了, 他已經開始催我要整理東西. 等一下我們到Heathrow大概是午夜12點, 他說他知道哪裡有可以呆著過夜的地方, 等到明早再出發. 希望這次他挑的地方不要又是那個central bus station... 記得剛來的時候在那裡過夜一晚, 都快凍僵了

(巴噗的牛津日記 暫時記錄至28/3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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