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南京竹镇镇游记

从南京做车，转了3次车后，可以来到一个叫做竹镇的小镇，这个位于江苏中部的小镇虽不发达，但也并不贫穷。这个小镇因为其辖区内的泉水而小有名气，而这个泉水，就是出了“人民的好支书”李元龙的地方。

我们此行，并不是为了已经被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树立为典型的李元龙或者他的泉水而来。我们的目的，是该镇另一边的一个村庄——金磁。确切的说，这个村庄已经不存在了，在原本被叫做金磁村的土地上，一个耗资3.5亿的项目——大地农牧业发展有限公司正在兴建中。

在竹镇，并没有通往金磁的公共汽车，我们像当地人一样，做着改装后的三轮摩托，前往金磁。道路状况对于农村来说，是非常的好了，原本勉强够两车行驶的水泥路被拓宽了一倍，该镇的政府，就坐落在道路之侧。

一路所见的景象让人感觉到，这的确是中国相对较为发达的东部地区的农村，美丽的田野，良好的道路，砖瓦屋和两层的小楼错落其间。在没有种植粮食作物的田地里，偶尔也能看到小群的羊。三轮摩托的速度和城市里的公车比起来要快很多，因为没有红绿灯，路上也很少有行人车辆。但是我们依然行驶了20分钟左右，才看到一片蓝色屋顶的盆房，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大地农牧业发展有限公司这个长长的现代很现代化的名字，在当地并没有多少人使用，当地人通常称其为金磁羊厂。这个公司的确饲养肉羊，但同时它也经营兔子和猪的养殖。但是在当地，人们通常称他为羊厂，这是因为竹镇是个少数民族乡，回民很多，养羊吃羊都是有传统的，在当地也很有名气的。

羊厂的确还没有修建完成，建筑工人还在施工，敞开的大门上写着谢绝参观的字样，在犹豫了一会之后，我们还是大着胆子冒失的进去了，因为我们知道，这个谢绝参观的现代化牧场，是被李援朝和很多省里市里的领导参观过的。

走进大门之后可以看到一组簇新的白色铁皮屋，虽然是便房而且面积不大，可是麻雀虽小，五脏具全，而且像现代化的大公司那样，分成了ABC等等很多区，实验事，消毒室等等一应俱全，虽然一切还没有建设完成，但是可以想见，在完成之后，这应该是一个很专业的实验和养殖基地。在迎门的墙上上挂着很多显示这组小屋身后的大牧场是有着多重重要的身份的，我们根据铜牌上的指示也很快知道了如果想要了解农场的情况应该到哪个区去找人。可是当我们走遍了整个的办公屋之后，我们并没有看到一个人。

于是我们只得自己走向后面大片的卷盆。道路还每没有完全修好，有的地方很难走，但是我们最终还是走进了羊长，一个年约60的老大爷很和蔼的接待了我们这些几乎没有任何身份的学生，连学校给的介绍信都没有看，只看了看我们的学生证，就向我们介绍了整个饲养厂的情况。

这是一个国家投资的项目，主要目的在于引导当地的农民养羊，省农科院在此建立了实验基地，饲养长想农科院提供实验用的羊，农科院负给饲养厂钱，两方面就是这样挂钩的。但是当地的农民都习惯性的认为，整个饲养厂都是农科院建的。说起原本属于他们的耕地的时候，他们会说，被农科院买下了。

整个饲养厂的面积非常之大，一眼望不到边，整个的饲养厂就是原本的金磁村，而现在，大约50户农户已经从他们世代耕作的田地上离开了。用他们的话说，农科院每年给他们每亩地400块的“补助”。这样算起来，每亩地的月租金只有不到40元。在羊厂里，有几个当地的农妇，他们原本是金磁村的农民，土地被租用，房子被拆掉之后，羊厂给了她们一份在厂子里的工作，每个月可以得到500块的薪水。据她们介绍，羊厂承诺为每户人家提供一个工作机会，家里其他的成员则全部出外打工了。原本他们的丈夫是在农闲的时候才外出打工的，而她们则是全年在家里侍弄田地庄稼。也就是说，她们和他们的丈夫，在羊厂出现之前，分别是农民和农民工，而现在，他们则都变成了完完全全的自由劳动力。

我们很疑惑在原本的家被拆掉之后，金慈村的人都住到了哪里，因为这里不是城市，这里是农村，没有商品房可以购买，每家每户都是自己起房子自己住的。羊厂里的女工向我们介绍说，房子拆掉后，她们在政府规定的地方按照政府规定的式样重新建房，虽然房屋是每家每户自己建，但是从外观上看则是一模一样的，她们跟着政府的叫法把他们的新家聚集的地方，叫做“小区”。

她们说“小区”的房子都是粉红色的，我们想到来时的路上的确看到了粉红色的建筑群，和农村里灰白黑参差的房子不同，它们整齐，鲜艳而统一。

顺着来时的路，我们步行了大约20分钟，终于来到了那片“小区”。小区里的所有建筑都是两层的小楼，门全部开向马路，因此最靠前的一排自然可以当作“门面房”使用，在小区里的确有两家人把自己家的一楼变成了小小的超市。

我们在其中一家超市里买了一瓶水，便和老板攀谈起来。他们说整个小区里住的都是原本金磁村的村民，他们的房子被拆掉了，政府规定他们到这里来重新起房子。老板40多岁的样子，并不健谈，另一个在店里串门的大叔要健谈很多。从他的样子可以看出，像东部地区的很多农民一样，他的家境还是比较殷实的，穿这干净的白色短袖衬衫和西裤，皮鞋，头发修剪的很整齐，只有农民特有的那种肤色还显示着他农民的出身。当我们问到拆迁房子的收入和建新房的支出之间相差了多少之后，他讪笑着说：“我们这里拆迁的价格，说出来都丢人，和城里是不能比的。”他说一般的砖房是350块一个平米，两层的楼房价格他记的很清楚，因为他原本的家就是两层的楼房，每平米是458块。他说，拆掉之后的钱如果起新房的话，每家大约都要差几万块的，农民一般没有这么多积蓄，可是又不能不住房子，于是就得象亲戚借，向银行贷款，甚至有借高利债的。

据他介绍，在房子没有拆之前，有省里来过人到他家里看过，他清楚的记得省里的人来的时候他正在厨房里，那些人还给他家拍了照片，并且说，他这样的房子拆的钱足够建新房了，不会贴钱进去的，起码可以拆到十几万，可是，后来镇上的政府来拆的时候，最终只拆了6万多，自己建新房，贴了一半的钱。当时为了这事，村里的人闹过，向政府要省里的红头文件，可是政府最终也没有给。他感慨的说“农村人觉悟终归是比城里人低，书也读的少”他所说的“城里”，其实也就是南京市的郊区六合，距离他金磁不足2小时的车程。他说，他在六合的亲戚，建的和他差不多的房子，拆了20万。

当我们问到如果实在起不起这么大的房子，或者家里人很少，根本不需要这么大的房子该怎么办，他说，那就去后排建，把每层楼只建一间屋，这样，房子就小了一半，也就便宜了一半，但是从外观上看还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两家人分了一套房子。但是这样的必须建在2排之后。也就是从路上看不到的地方。

我们来到他所说的“后排”，果然看到了他所说的那种半套一家的房子，有一个50岁左右的阿姨正闲坐门前，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则正在门口剥毛豆。

我们询问羊厂的建立给她的生活带来的影响，她说，房子拆了4万，建房花了6万，而且原本家里的粮食蔬菜都是自家种的，现在都得去外面买了，开销大了很多。集市离家很远，每买一次菜都得花2元的车费。农家节俭，所以吃了一辈子新鲜蔬菜的他们也不得不一次买几天的菜。她指着小姑娘正在剥的毛豆说，“放了好几天，都快霉了”。我问她家里是否有人在羊厂打工，她说没有，因为她的年纪大了，羊厂根本不要了，而她的女儿门原本就在外面打工。她说，原本有地的时候，她就在地里做农活，现在没有地了，连种蔬菜的地方都没有。她也只能天天闲在家里了。我看到就在她家屋子的旁边就是一大片长着杂草的地，还有一些羊在吃草，便问她为什么不在那里种菜，她说：“那里也被农科院买下了”。如果照她这样说，“农科院”买下的土地，从南走到北的话，要走20分钟都走不完。

既然“农科院”买下了那片地，那么为什么还有放养的养在那里吃草呢？我们好奇的向路边人询问羊的主人在哪里。碰巧羊的主人就在路边。他和所有农民一样带着草帽，不同的是手里拿着放羊的鞭子。那鞭子，和几百年前的放养人用的鞭子，应该没有不同。他正在路上和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说话，老人夸他会挣钱，他说：“吃苦哎！”的确，如果是烈日当头的话，他放养肯定是很辛苦的。

他说，他养的大多是“本羊”，也就是本地的土羊，这样的羊一只可以卖到300块左右，如果是“波耳羊”则可以卖到400块一只。我们看到他的羊群里的确有和羊厂里一样的羊，头部是黑色的，耳朵很大，垂下来，个头也比本羊大很多。我们问他，波耳羊是不是从羊厂买的种，他说不是，羊厂的种羊贵要卖到七八百一只，外面则使五六百，他是从外面买的。他说，羊厂里的人说羊厂的种羊种更好，所以卖的贵，可是他也不懂，所以就还是照老样子买了外面的羊。

我想到羊厂里的人介绍说，羊厂的责任之一是指导当地农民人养羊，于是问他是否有人来指导过他养羊，他说没有。以后就算有也肯定是要钱的。

我们问他，怎么把羊放在“农科院”的地上，他说，因为还没有开始动这里的地，所以可以放，等到动了就得把羊放到河埂去了。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找到了他所说的河，只是小水沟了，河床上长满了茂盛的草，的确可以放羊。

我们顺着羊粪就找到了养羊农户家的所在，巧合的是，我们找到的正式在路上遇到的那个放羊的家。他家也起了两层的楼房，看起来还是很殷实的。

这家人养羊多年了，一直是有贩羊的人从外面来收羊，现在也同样是这样，羊厂的出现，除了导致放养的地方变换了一下之外，羊厂并没有和他产生别的联系。

据说，到月底，这条路上就可以通公车了，到时候交通将便利很多。便利的交通肯定也会带来商业，带来餐饮业，带来新的人口，最终将这里同城市连接起来。并且将原本过着半自给自足状态生活的农民门悉数变成打工者。但这一切的发生，对于农民来说，都似乎是一夜之间，从天而降。

农民说，羊厂的建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无所谓是赚了还是赔了，赚的只是老板。从这次旅程的见闻来看，农民短期内的确是赔了，从长期的角度来看，这是个城市化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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