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湿漉漉的江南里走出来,我第一次感到了北方的明朗与干爽,感到了这座城市里飘浮着的无所不在的亲和。我终于可以无所顾及的迷恋北方,迷恋他的质朴、透彻和他的好。 其实江南是好的,从那些葱郁厚实的叶子里我便知道,她依然保持着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式的古典清秀。一路桑叶一路雨,我从不停擦拭的车窗里感到江南的细腻与轻愁。那些诗中画里的船只还在游人不至的小镇上依撸而行,那些小的不能再小的集市还在清晨的细雨中交换着脆色的清绿。是的,诗里的江南还存活着,水墨山水里的江南还存活着, 采桑与采茶的姑娘依然婉约在桐乡至西湖的雨路上。 除了江南的雨我想说的很多,包括这次夜宿周庄。或许出游本就是一次巧合,与天气的巧合,与乡间古镇的巧合。其实我们这次是要去游同里的,因为周庄的名太重、人太多,所以这次江南之行在决定时就与周庄无缘了。可是绕都绕不过,因旅游团事前住宿安排失误,我们有幸远离苏州,居于周庄, 一路的雨啊,从南京到无锡再到苏州,这时大时小的雨就一直跟着我们,包括我们从苏州赶往周庄的夜晚。我想我是幸运的,因为这雨,她把一个美到极至的江南送给了我,因为这雨模糊了我的车窗,所以我没有看到那条通往周庄的大桥,因此周庄给我印象永远是古典是,是独立在水中央的一个小小的镇落。等我们在周庄宾馆将所有行囊放下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发。夜里九点对于一个水乡古镇,对于一个游人如织的水乡古镇意味着什么。宁静,是游人都已远去的宁静与一点点我无法体会的疲惫与落寂。店铺,是的周庄的店铺曾被无数的游人斥责过的店铺,在这个时间存在于周庄是最合理的,游人是也最合理的稀疏,多一点少一点对水乡的意境都是不合适的。所以时停时歇,我与好友真的是乐在其中了。从双桥上走过时,能远远听到临近桥边游人的细语,像极了雨后初晴的北方乡村,那时村里的人都会从家中走出来,站在各自门前远远的说着话,:“这雨真透啊!田里都得放水了”周庄的夜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的,不浓不淡刚刚好。那夜回宾馆时已经十一点半了。 夜里看不到周庄的建筑,不知道那河清瓦黛的清丽水容,所以第二天我们起了个大早,从六点到八点,我们留恋在周庄的每一座桥, 每一条巷 ,每一幢建筑,甚至每一株树。那小的不能再小的集市在这个细雾缭绕的清晨交换着最脆绿的纯朴。站在细雨轻飘的小桥上,就看到那只早起的船,轻轻的摇过双桥,一声一声的滑远了。曾经在我虚设的诗境中的航行真的一点一点的上演,石板的小路石板的桥,湿着江南的雨,真的就那么想寸步不离看着她从清晨到午后到黄昏到夜晚再到清晨,或者真的要化成一块石头看着她的杨柳初绿,夏风徐徐,看着人们开始加衣裳,看着江南开始飘落细细的雪。因为周庄不大,所以在来之前千万不要在游行册上找关于她的任何东西,最好就这么不熟悉的对望着,最好就从这陌生的石巷里走过,你不知道前面会是什么,所以会惊喜,所以会悲从中来,我知道这深巷中有一座建筑在等我,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所以耐心的寻找。 从福安寺出来左行上桥就是迷楼,将诗社建在这里无疑是浪漫的。正当我立桥头打量她时,远远的有人在吹<春江花月夜>。丝竹悠悠,只合在江南演奏。沿笛声前行,由迷楼走下不经意的右转,我竟欣喜的看到了三毛茶社,砖红古旧的木色门窗,临河的坐椅以及墙上三毛那似乎还带着撒哈拉余阳的笑容,是的,我就那么站在雨里,想起了出事的杰明。三年前,他回国时曾约网上的朋友在这里相见,我没有来,当我隔着三年的时光赶过来时,他却因为一次车祸而生死不明的沉睡在异国。我在这古旧的门前站着,心情骤然低落,是周庄让我知道时间是那么厚的隔膜,一转眼的工夫三年已经过去了,而我下一次的重游周庄又该是何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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