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浮光掠影看江苏之周庄

周庄——心灵的驿站

关于周庄，有太多的文字叙述她，有太多的画笔摩绘她，有太多的镜头聚焦她，因此，她再也不是漂浮在水上的世外仙境，再不是我们阅尽喧闹人生之后心甘情愿的归隐地了。当游人裹挟之时，她老旧柔和的色调平衡被破坏掉，如果隐去如织的人流，周庄依然是宁静而忧悒的，倘若再笼上迷蒙的细雨，或是盖上厚厚的白雪，那种空灵之中透出的唯美气质则最让人悸动。此刻，我们已经默默标注着：周庄，心灵的驿站，为着疗养疲惫的灵魂，也许会常常回来的。

后来，对周庄的思考使我逾加迷惘起来，游记类的文字也搁置了。我想，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为什么都和周庄有缘呢？在这个比较典型的出世之地，我想到了她入世的背面，这本来就是令中国文人始终矛盾和胶着的人生两极，在这里恰恰有两个代表性的过客留下了遗迹。一位是完胜进取的陈逸飞，有“逸飞之家”纪念着；另一位是消极出世的三毛，有“三毛茶楼”缅怀着。90年6月，三毛致信曾写过散文《三毛在周庄》的本地作家张寄寒，表示要再访周庄，要去钩鱼，要把大街小巷看个够，可惜的是，三个月后，三毛就自缢身亡了。陈逸飞在逝前不久也抱病前来，当地政要请他吃饭，他痛苦地紧闭双目说身体不适，遂悄然回沪。我对周庄的记忆再也无法和这两位英年早逝的杰出人物分开了。

周庄是苏州城东南38公里昆山市境内的一个水乡小镇，在当地的地理座标上是偏而又偏的，她四湖环抱，晃若水上浮莲。由于乡路迷离，交通中断，得以远避了数百年的狼烟战火，而成为绝版。全镇近千户保存着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明清及民国建筑，有近百座古宅和六十余座砖雕门楼，阖镇依河筑房，旁水成街，碧水泱泱，绿树苍苍，咿呀诶乃之声中，摇来蓝布做顶的乌蓬船，真个是“轿从门前进，船自家中过”。二十多年前，画家陈逸飞来到周庄，发现了这里的陈旧之美，发现了石拱与石梁相连的“双桥”。他是位善于顺应时代潮流的艺术家，在开放的背景下深知国际社会的审美取向。他拍下了十多卷胶卷带回美国，创作了几十幅江南水乡的油画，在哈默画廊举办了画展，三十八幅作品被订购一空，其中《双桥》一画被哈默先生收购并在访华时赠送给邓小平。1985年，《故乡的回忆——双桥》通过联合国国际邮票节的首日封走进了全球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周庄也在一夜之间成为世人心向往之的圣地。这是陈逸飞的入世之初，随后，他一发不可收，除了继续绘制美丽怀旧的古典女子和音乐人物外，还在服饰、杂志、电影等领域开辟事业，甚至还开办了模特公司，签下了“中国小姐”卓灵，还经营着一家年收入在2500万美元的广告公司。佛家说：真心为出世，妄心为入世。陈逸飞是位入世的艺术家，对于美、艺术、女人都是极力追求的，他象能量巨大的燃料，一经点着就熊熊燃尽为止，既便是为了一部电影也不惜以健康为赌注。可惜的是做为画家，人生后部的艺术感悟往往是别俱价值的，生命终止了，艺术就无可期待。本来他不必死于过劳，也许他的生命原本就缺少一个休憩的驿所，虽然他也常常回到周庄来，但我冒昧地猜测，他的内心，周庄本来就是画给世人特别是画给外国人看的，而自已并不真的需要她，他需要的是在巴黎、上海、纽约之间飞来飞去的状态。据说，他的别墅和别人的不同，没有郁郁葱葱的前庭，而是用白色大理石一铺到底，三级平台使别墅显得巍然豪华，主人内心的功名欲望隐约可见。上海龙东大道棕榈泉花园158号，一位永不停息的儒商艺术家，在完成了宏大的装修之后不久，抱憾离去。

三毛是真正希望回到这块云水漂渺之地的，初来时，她以“难忘”二字表达自己的感动，冥冥这中好象总有个地方在等她，沙漠抑或水乡，她一直在找一扇进去就可以忘掉所有痛苦的门。启程太晚了，连出世之路还未走完便作别人世，所以本质上亦无出世，佛教的认知是“离世无菩提”。生命是靠着信仰支撑的，才华和情感在没有信仰又厌倦世故的生命中必须依附在某个完美的支点上才会生发力量。在撒哈拉，三毛和荷西做了六个的恩爱夫妻，渡过了一生中物质清贫精神富有的幸福时光，也写下了许多感人至深的作品，荷西死后，她的生命被瞬息万变的主观意念所左右，学易、占卜、透视、通神，挣扎在自我与灵异的冲突之中。三毛是热爱生命的，但并不喜欢这个尘世，她追求感情可太厌恶凡俗。三毛明显的消极出世思想可能受了培育过她文学才情的《红楼梦》的影响，三毛的父亲提到，在他和她交谈时，她的手不停地划着好和了字，给他暗示，父亲也早意识到她的打算了，只是无法改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