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元阳（2）

哀其景

对元阳，我有着一份特殊的眷恋，人都是这样，总是会对人生中的某个起点留存有拳拳之意，如果那个起点是发生在一个宛如仙境的时空，进而就会恋上与之有关的一切地物人情。宛如仙境？元阳当之无愧！7年之前，一个还拿着最原始连自动测光都没有的机械相机的少年，跟随着也只是初涉门径的父亲，在跋涉了近十个小时的山路后，第一次站在当时也只是小有名气的哈尼梯田前，他拿相机的手颤抖了，慑人心魄的美直接地毫无保留地完整地包容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有关于美的形容词。在那一刻，他想到了自己心中的女孩，还有母亲，还有很多很多，穿梭在相似和不似之间，思绪澎湃激昂……不用猜，那个少年就是我，元阳是我开始用心拿起相机走上摄影道路的起点，我如此这般恋着元阳的美。

这世上的恋，往往有遗憾与它同行同宿，对元阳，我一直憾于与她相识太晚，这遗憾在春节前去的旅程中空前生长，因为那里的景开始走上一条叫做“观光”的流水线了。我说过，在以前元阳的名气还不像现在这么如雷贯耳，更多的人是从一些色彩艳丽、制作精良的画册图片中见识了她神秘的微笑，但没有多少被她俘获的观者知道这些图片中的元阳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除了少数人，也就是那些富有探险精神和强烈好奇心的前驱们，最早是谁发现了元阳梯田的呢？我去了解了几次，但众说纷纭，有的说法国人最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发现了这里，也有不同意的说，元阳梯田闻名是在内地某个摄影家拍摄了这里的作品，并且获得了轰动效应之后，才将大批摄影师吸引到这里来的，具体的情况现在恐怕已经较难考证。虽然发现人说法不一，不过元阳梯田名声的不胫而走，时间应该还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一张张令世人拍案称奇的摄影作品在这里诞生，梯田胜景通过图片流向全国传播到全世界。

待得我去元阳的时候，元阳旅游已经在全国开始升温，最让我影像深刻的是有一年正值春节假期，我一家三口邀约朋友去元阳“发烧”（对摄影喜爱愈深，烧得就愈高）。路上大雾弥漫，十分艰险难行，本以为自己能摘个头彩，等到了一看，已经不能算小的元阳县城早已被联军占领，全国各地各个省市的汽车牌照一应俱全，在大街上能见不能见的越野车型号琳琅满目。当时中国人对越野车的概念大多还停留在绿皮的北京吉普212、切诺基213身上，再豪华奢侈也不过就是三菱帕杰罗，有幸我妈单位上就有一辆原装的三菱帕杰罗，但就是看惯了原装越野的我也傻眼了，可想而知那是怎样的一个万国博览会，恐怕就是在北京也难得一次性见到这么多的豪华越野车。

即使是这样盛况空前，那时的元阳也只是一个属于小众的仙境，去那里的路就像是随手扔在丛山峻岭中的长线，曲折蜿蜒，还有很多段路路面破损严重，如果不是越野车，通过难度恐怕会令一般的轿车车主望而却步。恶劣的交通在元阳与外界的沟通中树起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心不够诚意志不够坚定的观光客们挡在大山之外，虽然阻碍了经济的发展，但却能保护当地的文化不受侵染，保护梯田美景不沦为大众消费的牺牲品。但在今天，这一切都是完成时了，原来要将近十个小时的山路，变成了不到三个小时的高速路加最后一个小时的山路，即使是山路路况也大为改善，大型的旅游客车可以畅通无阻。这本是某些人引以为傲的政绩，到我嘴里却一嘴酸咸苦涩，当年日出多依树（观日照梯田的重要景点）之时，每个人的眼中或欣赏或凝重，更有甚者是一种朝圣的姿态。如今，一面山坡上人声鼎沸，一派鸡飞狗跳的闹市景象，一辆辆旅游车将一批批流水线上的“零件”运抵此处，打上一个叫“元阳梯田”的配件后匆匆离去，一派工业化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