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一个人的婺源 5 _ 走了

1．夜路

傍晚跑到上晓起村去看古玩摊，在曲曲折折的小巷子里绕得迷路了．看到巷口一家人的灯光，就进去问路．屋里的小姑娘和老伯领我到路口，小姑娘问：这么迟还去下晓起？一个人不怕啊？
我雄赳赳地答：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两人回去了，我只身上路，才发现真的很可怕.

不知觉四周已经漆黑一片，没有房屋，没有灯光，没有人迹，一弯冷月高挂，石板路泛着青白的光，蜿蜒没入浓重的黑暗里．田里矗立着一垛垛黑魆魆的稻草堆，河里树影和月光杂乱狰狞地闪动着．
四野里悄无声息，只听到自己空空的脚步声

突然不知道哪里＂啪＂一声

我心咚地一跳，头皮发涨，竖起耳朵听动静，不敢回头张望，也不敢快跑．
大头鬼是不是跟在我后面？
僵了一阵，掏出手机给朋友打电话，东拉西扯，不敢告诉对方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500米的石板路象是一辈子都走不完...

等看到石桥对面一星灯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撒腿狂奔．

在桥尾差一点撞上人，原来江老师的老伴打着手电筒来找我了．

终于回到温暖的家．嘿嘿．有什么好怕的！

2.　异乡的家

吃晚饭的时候，江老师的孙女从隔壁过来玩．
江老师对小女孩说：要读书啊，读书才能学到本事．

想起一年前回家乡的冬夜，8岁的小侄儿钻到我的被窝里聊天　（这小小的人儿也有心事呢）
小家伙：爸爸妈妈老是逼着我读书读书，我再也不要为他们读书了！
我：爸爸妈妈不能养你一辈子．你不读书，将来靠什么养你自己呢？你觉得你有唱歌的天才吗？有画画的天才吗？有什么特别的天才吗？
他摇头．
我：既然没有，就要读书，长知识，将来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能自己养活自己．
小家伙想了半天说：我要做乔丹！
我：对啊！乔丹这么厉害的篮球天才，还读到大学呢．读书识字，脑子才更好用，将来学打球学什么都更好更快．
他不吭气了．我就向他面授机宜把作业先写完了就可以籍此去争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的自由和权力．
黑夜里，小家伙眼睛一闪一闪的．我不知道他能听懂多少，又能做到多少．

在江老师家昏黄的灯光下，把类似的道理和小孙女讲．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羞涩而懂事的眼睛，想到小侄儿，心里忽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我是把这异乡当成自己的家，把她们当成自己的亲人了，才说这些话．

吃了晚饭，帮江老师把碗筷收拾到院中的厨房里．

厨房很大，围了个宽敞整洁的一角，墙边铺着干净的稻草，一只昨天刚买来的小猪在里面跑来跑去，＂唔唔唔＂地朝我打招呼．如果睡在这么整洁的猪圈里，枕着稻草的清香，半夜有小猪拱拱你，大约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院子里有棵树，月光如水流淌在披离的枝叶上．狗陪着我在树下坐着．

从没有真正在农村生活过．可是所有的这一切，却是让我感觉真切而自然，温馨而贴近．
只能这样推断了：
也许我的前生，是哪个农家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猪猪．

次日清晨，前世的那头猪，今生的那条鱼，背起行囊，沿着淙淙小河，在薄雾里穿过一棵棵古树，

走了．

我不知道哪里是我的家，也不知道我该属于哪里的地方．每一次在路上,总把异乡作家乡,心里安静平和,只是总抹不去离别的淡淡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