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一声新雁九江秋

秋天来时，江南依然是郁郁葱葱的，没有一点儿秋的味道。等哪天你晨起，察觉有丝凉意，加了一件长恤时，秋天已经过了一半了。

九江还好，因为有庐山，秋天不仅来的早，去的也晚。白居易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说的庐山的春天，其实秋天也是如此。拿桂花来说，山顶天池寺的丹桂都开了快两个星期了，山麓莲花洞的金桂才迟迟地飘香。地势的高差依然决定着九江秋天的物候。

因为有庐山，九江人也不必担心没有纯粹的秋天，气候再反常，山上的秋色总是浓的。我们可以去植物园看红叶，去白鹿洞听蝉唱，还可以站在五老峰顶呼啸一声，让快乐的心儿飞过蔚蓝的天际。庐山真是九江人的福地，能仁寺山门有一上联：“老僧无障碍大供养一个庐山”，很满足的一句话儿，我想，每个九江人看到庐山，都会有一种甜甜的幸福感。

上天是如此惠顾九江，一个庐山是不够的，再给你一个鄱阳湖，一个甘棠湖，还有一条长江，浔城的秋天便更加得意洋洋了。不出浔城，你可以坐在江边看日落，看秋水共长天一色，运气好时，会有一群大雁从你头顶上高高飞过，“咯——啊——咯啊”的乐声，不绝于耳。甘棠湖也很不错，你可以坐在环城路的咖啡馆里，也可以行于滨湖路的柳荫下，看着树叶一层层黄遍，再一片片地飞落。湖边遍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一束束阳光从金黄的树叶中漏了下来，美不胜收。“枫叶荻花秋瑟瑟”是白居易写浔城的句子，法国梧桐应该不是他所说的枫叶，只是样子差不多，但是用一个异国的树种代替心中的美树，总有些不是滋味。在九江，看枫树的地方已经不多了，海会寺前就有一棵，高大挺拔，一到秋天，一树酡颜，令人欲醉。

看荻花要去鄱阳湖，九江没做过京城，不像杭州的桂花，香山的红叶，都经营的那么好。九江没有成片的秋色，惟独这荻花，它不需要人们料理，所以，瑟瑟的秋风一起，鄱阳湖的沙汀上满是荻花翻白，一片秋意。荻花不是什么名花，但一多起来，也能气势如磐。从星子到吴城的一段水路，是看荻花的最佳去处。荻花看起来有美人迟暮的萧杀之感，看了会不自然产生凄凉的滋味。感物悲喜，看荻花的好坏也全在心情。白居易正在贬谪之时，心情当然好不了。只是浔城现在城净湖清，没有了“黄芦苦竹绕宅生”，荻花这种野东西只能在僻郊看到了，旧时濂溪书院有一联“白荻波光当岸绕，黄梅山色过江来。”这种景象也不能见了，如今，浔城已经洗净了萧瑟之气，变得日渐繁华了。

看月色也可去鄱阳湖，幼读《岳阳楼记》中的“浮光跃金，静影沉碧”的句子，仿佛写的就是鄱湖。九江的月色经过文人的渲染是很有名了，城内湓浦港的江心秋月，甘棠湖的月色以及庐山的月照松林，举不胜举，但我以为这都不够大气，如果有缘，中秋之夜，乘一扁舟，栖于鞋山之下，你会看见怎样一种磅礴大气的一轮明月从湖面上升起，湖面上遍布着银色的光芒，人可以被月色惊得不能说一句话，仿佛说上一句话，就亵渎了她的清白。鞋山就如洞庭的君山，但是比君山更偏僻吧，所以这里的月色不是常人所能见到的，没有一定的胆量和心境谁会在深更半夜将孤舟系于山下呢？何况乎，庸懒的现代人，没有车船住宿的便利是不会到达的。

梧桐、枫叶、荻花、明月，是九江的秋色，鸣蝉、北风、雁唳长空是九江的秋声，那么九江的秋味呢？

九江是鱼米之乡，但不盛产秋果，山上有桃、梨、橘、柿、枣，但都不成规模，也不如北方的好吃。但水乡之地不缺菱角、莲蓬、莲藕、荸荠，这是北方人享用不到的。农夫们用用敞口的大筐挑着菱角、莲蓬沿街叫卖，最好的时刻是晚饭后，煮上一大锅菱角，边看电视边吃。九江的藕鲜嫩且白净，除了糖醋炒菜外，也可以切断生吃，不过现在九江人喜欢吃卤制的老藕，味道其实差的远，但老藕炖猪脚，炖板鸭倒是绝妙的上品。荸荠是很好东西，旧时浔城的老太太，用竹签插成一串煮熟了当街外卖，但现在越来越少见了。

庐山中还有毛栗，又粉又甜，小时常去摘，白水湖边的山上就有，可现在城市发展到了那里，摘毛栗就移到好远的地方了。煮熟的毛栗，会用竹筒装着，五分钱可以买一大竹筒，有半升的量，够吃个痛快。记得小学门口的老太太，除了卖毛栗外，还卖一分钱一片的甜生姜和五分钱一个的油糍，味道也极好。如今街上卖的糖炒栗子，已全然不是那个味道，生姜片不会有人卖，但油糍还在，味道也差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