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瑶里行———踏访瓷都景德镇瑶里古代窑

去年（1990）十月的一天，终于去到了向往已久的瑶里。 　

很久以来，瑶里就是我心目中的“圣地”。这得从我家里那些瓷片说起，在我收藏的历代彩绘瓷片中，明初民窑青花引起我特别的兴趣，很想找到他们的出处。后来，听说景德镇瑶里古窑址有大量类似的品种，便萌发了“朝圣”的念头。 　

瑶里，位于瓷都景德镇东北约61公里。地处山区，古代为浙江、安徽和江西的重要通道，是附近物资的集散地。古代这里盛产瓷器，尤以青花著称。 　

一路丘陵起伏，汽车巅簸于山路上。当车驶过世界著名制瓷原料—一高岭土产地的高岭山后，瑶里即在眼前。这时我们的心已扑向窑山，去乡政府联系后，即开始考察工作。虽说这时已是金秋时节，可这里并不红叶遍山，更不见风扫落叶．而是绿葱葱的草木，依然一片茂密。 　

我们先到粟树滩，大家奔向一个山包，一头钻进树丛．好家伙！遍地瓷片，碗底，碗沿，白花花，兰花花，那么多！多么熟悉的云气、缠枝莲、福宇、寿字……。 　

“好象家里的瓷片都跑到这里来了。” 　

我一时突发奇想。 可不，我在北京东四牌楼、灯市口、米市大街、东城根……拣拾的瓷片，和这里的多么相同。 　

人要寻根．瓷片也要寻根的。此时此刻，我象飘泊异土的游子，享受到终于找到故乡的喜悦。 　

置身窑地的瓷片堆上，手摸这堆，眼望那片，手不暇拾，眼不暇接，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多生几双眼。我们千里挑一，百里选优，寻找那最为中意的进行品赏，忙得不亦乐乎！此时，我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精神上得到极大的满足，其乐无比。

我们此行，并非科学的窑址挖掘考察，只是走马观花，对一些地面窑址踏访而已。同行者景德镇陶瓷馆的黄云鹏先生，相告他于1980年瑶里窑址考察情况说： 　

“我们在调查景德镇瑶里窑址群时，发现多处在元代芒口影青瓷窑业遗物堆积层之上，堆积着涩圈叠烧的素白釉折腰碟、撇口深腹墩子式碗等．其中‘栗树滩’窑址地层尤为明显，应是明洪武前半期产品。叠压在这一类产品之上的、是装烧方式相同的青花云气纹和缠枝莲纹撇口深腹碗和鱼纹、蝴蝶纹、草字福底心纹撇口深腹碗等。……” 　

（见1986年第3期《景德镇陶瓷》杂志载黄云鹏《明代民间青花的断代》一文） 　

他们挖掘的地层已不可见，但地面遗存的堆积物尚能见到。土堆中散见元代芒四碗片和洪武白瓷碗残片，向我们显示了地下深处的蕴藏。 　

窑址表层遗物，多为明正统到成化早期的品种。眼见如此众多的堆积瓷片，不禁想起流行已久的明初瓷器出现过“空白期”和“黑暗期”的说法。过去，由于人们只着眼于官窑，未见有正统、景泰和天顺官款的瓷器传世，便得出上述片面结论。我在北京拣拾的正统、景泰和天顺三朝的民窑瓷片越多，就对“空白期”“黑暗期”说法越加反感。如今亲自来到景德镇瑶里，亲见三朝窑址的遗物。就更加消除了这种心境。 　

栗树滩窑址的青花多为云气和缠枝莲涩圈沙足碗。这两个品种的残片在南京明代故宫玉带河出土不少。近些年北京大兴土木，这两个品种的残片在建筑工地也有相当多的出土，几乎是遍城皆是。可见，这两种磁是明初主要民问日用瓷，产量极大，而瑶里窑，当是最主要的产窑之一。置身窑址，目睹现场，得到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顺便提一下，黄云鹏文所提瑶里窑洪武时的素白釉折腰碟和撇口深腹碗的残片，在北京也常能捡到，这也表明明初北京民用瓷和瑶里窑的密切关系。 　

明初青花的审美品格是早就征服了我的。它们的简约和质朴，在中国青花瓷绘史上很有光彩。碗碟上那流畅的笔姿，很见笔下工夫，是真有两下子的。层层云气，虽仅方寸之地，却很见气势。见到一个外沿画了几条鱼的涩圈沙足碗，高兴之极。回家与八大山人画册上的一条游鱼对照，简直一模一样。此碗为正统到天顺间的产品，比八大山人要早二百年，是巧合，还是八大山人受到瓷绘的影响？官窑民窑以梵字做为装饰的不在少数，但在粟树滩见到一个外沿草写四个大梵字的残碗，属于少见。其信手挥就的笔划，有如纹样，起到很好的装饰效果。还有一个浅沿墩式小碗，造型不一般，象个胖孩，鼓着大肚，小腿小脚—一小而低矮的沙足圈。碗外沿信笔挥就的图形似草字．别有天趣。瑶里窑均为民间日用粗瓷。这些粗瓷，由于材料和烧制技术等原因，釉面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兰灰色，有时一个器皿上的釉色也不均匀。烧制后的青料更是五花八门。但整个器皿的色调协调，看去赏心悦目，产生出良好的审美效果，往往获得意想不到的艺术趣味。这是官窑瓷器上所难见的，是民害所以受人喜爱的一个原因。 　

“朝圣”心愿终于实现了。好不欣慰。承友人相助，在踏访过程中留下几张照片为念。在结束这篇小文的当口，将照片展现眼前，自己象是又回到了瓷片的家乡—一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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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1 次, 发表于 23点37分, 推荐给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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