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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夏日一个晴朗的早晨去的燕山寨.燕山是我们那里唯一高峻秀美的山峰.
山很高 ,很大.开始走的坡地是一遍野草荒地.开着许多野花.密密匝匝,象夏夜的繁星点缀着视野.这诺大的一圈山坡便成了少妇腰际的花围群,美丽,素雅.花香是很细很柔的,也是村姑那种朴实的素美,一点都没有都市女人那种浓装艳抹的感觉,我历来都喜欢素面朝天的自然本貌.如这些花含着露水,吐着淡幽的清香,在风里微微地羞笑.子蝶和红翅蜻蜓快活地相互追逐,伴着我和我的同伴一路谈笑,沿着铺满青草的山路向山上前行.
上了半山腰,草路终了.眼前开始出现一遍茂密的灌木丛.一条用青石板精心铺成的小径静静地藏卧在这茂密的灌木丛里.我们弃了草路,顺着这石板小路又向上走去.
两边的灌丛愈来愈密,许多蝉儿伏在枝丛里调皮的闹着.蝉儿很多,那声音很有气势.声同大寺庙里群集了上百千个和尚一起在念颂佛经一样.声音很大很多,但又让你听不清它们到底在叫什么一样.这声音很烦人,一直伴着我们走过了向阳的那段灌丛.
后来,石径拐了一个山坳,又继续向山上伸延,蝉声这才渐渐少了下来.这时路两边已又是另一个样子了.眼前是一遍高密的树木.看不清周围有多少.我试图向来路回望.可树荫蔽日.视线怎么也看不出去了.眼睛里树木密密地一层叠着一层.看不到山下,根本就只能看清离自己周围几米的地方了.我以为是进入了森林之中,四周是狭窄的,是树干林立的世界.地面长着密密的野草.丛中有白色的蘑菇探着头,落叶,松针铺了厚厚一层.石板路上缀满了许多毛茸茸的松果和枯叶.抬头仰望.头顶的蓝天被繁枝茂叶占据了.望见的只有巴掌大小的不成规则的极蓝极亮的天空,强烈的阳光从这些零星的漏洞里如剑一般刺下来.格外眩目.阴湿的林地,这些光斑倒是极耀眼,极让人欣喜的!
林子很静,我们都不再说话,一边走,一边听,一边看.看见的都是一个样子.便渐觉有些倦怠.可听到的却是清新动人的,先是听我们自己的脚步声怎样在林间一起一落.清清脆脆地嗑响着.后来有鸟儿叫."唧唧"."啾啾"很是动听.可是却找不这鸟藏在哪里在叫.
鸟儿的叫声愈来愈多.但绝不是刚才的蝉鸣那样有令人生厌的感觉.我们 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的音乐世界.一边走,一边惬意地听这些叫声.有的声音是常听的麻雀和斑鸠的叫声,很熟悉,象是老朋友在见面在打招呼一样.画眉鸟的叫声不紧不慢,象是文静的女人在讲一个娓娓动听的传说.这些.我都已经无法用笔可以将这些活生生的妙声记下来.它们是那样美,那样动听,那样的婉转,比叮咚的泉水声柔美.比玉环交错声清脆,比琴弦上的音韵绵长有味,也决不亚于情人的呢喃.反正,在我听过这声音后,我便再没有听到过能比这声音更动听,更清脆,更朗润的声音了.我敢说,世上已没有什么歌声可以和它相比了.
特别是那种有很长尾巴的叫祝英台和头戴美丽红冠的梁山伯鸟.在林地里婉转瞅鸣时,我便觉得最美最消魂的声音了.我想,他们前世的情未了,一定是化着今生的双鸟在深深相爱了.那叫声总让我觉得有些忧郁,有些相思,有种淡淡的愁绪.正当我们沉浸在这鸟语之中时,眼前突地一亮.原来我们终于走出了林子.
青石板小径仍旧向前不知疲倦地爬去,它在我们的视野中绕过山石乱草爬上了山峰.哦!我们终于要到山顶了!
天空又展开了它宽阔的胸怀,放眼远望,辽远的兰天无边无际,洁白的浮云悠然地飘移,几只苍鹰舒展着翅膀在高空深处怡然地盘旋着.下面的山格外小起来,密密麻麻象许多小馒头.乱七八糟地盛在一只大锅里.块块水田成了极小的镜子,在阳光下闪着光亮,村舍也成了小小的积木一点也看不真切了.
到山顶还有一道悬崖,崖石嶙峋,有一,二十丈高,崖石上有许多幽黑的洞穴,有几处刻着浮雕,是头戴官帽,手持兵器的武将,也有正襟危坐,合掌念佛的慈悲菩萨.崖上,垂着许多挂青藤,一束束垂下来象许多条系着绿叶的长绳编成的绿帘子,在风里微微的动着,崖上有两挂瀑布,都有两丈来宽,二十来丈长,在远处看极象一张才从天上织出来的白布那样垂着.只不过阳光照着,闪着光亮,又不象是普通的白布,倒象是一匹崭新的白绫缎一样.
躲过这两条瀑布,顺着有些滑的石径,我们终于登上了燕山顶峰.只觉得当时我们是站在了太阳的下面,我们头上就是太阳了.有一种伟大的心情在心里涌起来.我觉得在芸芸众生之中,我们不再渺小.这时候,我们只觉得这世上只有我们几个才真实地存在着."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是老杜说的吧!他说得真好!
断断续续写完这篇快二十年以前写的东西,我此时好象又回到那一刻去了.可是现在呢?我想燕山也不过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山了.它其实就在靠蓬安县城不远的地方,坐火车经过那里,你一定会看到窗外不远的阳光下有一座山从眼前闪过,那就是我现在写的那座山.不过在好多年前,它确实是给我留下了那样的记忆的.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经常在想那上面现在会是怎么样了呢?还是以前那样的模样吗?这么久了,没有再去过,也没有听人给我再说起过它.我每次过蓬安的时候,我都会好好看看那个方向,想想以前那些都几乎快要忘掉了的爬山记忆.最近看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诗.我在想如果那时他们在蓬州呆过的话,那一对古时情侣也一定会到那山上去坐过的.
时间是很奥秘的.人在它的面前很快就会消失的.只有这些山也许才可以稍微在时间里长久一些的.
那天和我的朋友们爬大星寨的时候,在高高的山顶,我指着并不远的远放方告诉他们."那就是燕山寨".也不知道以后我还会不会再爬上那座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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