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复旦陈协陈家沟访问散记

引 言

我们复旦大学陈式太极拳协会和反邪教协会一行十多个人，通过陈炳老师（陈小旺之侄，毕业于上海体育学院）的介绍，联系到了河南温县陈家沟太极拳学校进行暑期实践。我们陈式太极拳协会着重于考察陈氏太极拳的发源和现状，同时，通过亲自在陈家沟学习，使自己传统的陈式太极拳能有一个切身体验，反邪教协会则侧重于考察太极拳在全民健身活动中的意义以及对于精神文明建设中的作用。7月上旬到8月中旬，我们在陈家沟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暑期实践，在"太极发源地"亲身体验了生活。正所谓耳闻不如目见，此番亲历收获颇丰。现略述一些见闻，以飨读者。

初 到

7月9日，从郑州乘车至温县，途经原阳和武陟两县，入温县境后途经赵堡镇（陈家沟属赵堡镇），我们告诉司机要到陈家沟，司机熟悉得很，告诉我们从南孟封村口下车，离陈沟（即陈家沟）便只有四五里路了。

到了村中，第一个感觉是这不过是华北平原上的一个极普通的村庄，唯一不同的是，进入村子的道路两旁的墙壁上，精心绘制了传统陈氏太极拳拳架，这些默默地告诉了我们，你们心往已久的太极拳发源地--陈家沟到了。

陈家沟太极拳学校就坐落在村中的东西主干道上，与村委会相距不远，学校并不气派，甚至显得有些陈旧，建筑是八十年代的风格，朴实却不华丽。位于学校正中的武术馆一楼大厅，已辟为当代拳师展览馆。紧邻学校西侧，有一个院落，叫做历代宗师纪念馆，院里正中是太极拳始祖陈王廷的塑像。在学校和纪念馆里到处可见历代以来的石碑。后来我们仔细的参观了一遍，对于从率系九世祖陈王廷开始至今，太极拳从不成系统的拳式，发展出大架与小架，新架与老架，从一个门派，进而发展为各流派异彩纷呈，从不成熟到完善，从一个村庄，逐步走向全国，进而走向世界的整个发展历程，终于有了一个具体的了解。站在展览馆里，不由让人浮想联翩，并不由地感到，今天我们完全有责任继承并发扬下来这份宝贵的遗产。

村 中 记 闻

俗语讲，“喝口陈沟水，都能踢踢腿”，“会不会，金刚大捣锥”，在陈沟，太极拳的普及程度，实在令我们意想不到。我们在陈家沟学习期间，有意无意间，曾和不少人闲聊，这些让我们更加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太极之乡。无论是食堂做饭的师傅，还是卖冷饮的摊主，抑或来学校乘凉的老人，通过攀谈我们得知，他们中年数少的练了有七八年，长了有几十年的练拳历史。有一次，我们到村中的小诊所买药，店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闲聊之中便又谈起了推手要注意的事项。现在，村中的小学已将太极拳列为体育课程。村里的小孩子还可以利用假期到学校免费学习太极拳，所以，陈家沟的孩子，很小就有机会接触和练习太极拳。记得有一天中午，我到食堂吃饭，路过武术馆，听到好像有人在里面推手，走进一看，却是几个五六岁光景的小女孩在模仿推手比赛。太极拳在陈家沟有如此之普及，恐怕还要从太极拳的几度兴衰谈起。

据老村长介绍，太极拳在陈家沟的发展，也是经过了一个漫长曲折的历程。从历史上看，出现在明清之际的 率系 九世陈王廷是有据可考的太极拳始祖，之后，太极拳一直在陈家沟通过家族世代相传。总的说来，这种传授是非常保守的，具有浓厚的传统色彩，一直是传男不传女，传给儿媳不传女儿，以防传到外姓人家，因此，很长一个时期内，太极拳并不为外界所知。直到众所周知的杨露禅在陈家沟学拳后到北京教拳，并创杨氏太极拳，太极拳才真正走出了陈家沟，虽然在此之前，陈家沟也走出去过一些的著名拳师，镖师，例如杨露禅学拳的老师陈氏第十四世陈长兴（1771-1853）。从杨氏太极拳开始，太极拳终于愈益枝繁叶茂，吴式，武式，孙式以及其他流派不断涌现，完善并发展了太极拳的理论与实践。1928年，陈发科应邀到北京传拳，名满京城，陈氏太极拳终于从温县的一个普通村庄走向了全国。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陈家沟的兴衰，也一直牵动着太极拳在其发源地的命运。解放前四十年代，河南不少地区发生饥荒，陈家沟的男女老幼纷纷随着逃难大军辗转到了西北，于是在西安，有不少陈家沟人靠教拳谋生，所以，今天的西安，出现了不少太极拳的名家，这当中就有历史的机缘在其中。解放后，多数人又回到了陈家沟，不幸的是，在那个年代里，陈家沟由于"阶级成分" 问题，村子发展一度陷入低谷，太极拳在其发源地已经衰微，甚至有断种的危险，说起来，就不能不提起陈昭丕与陈昭奎两位宗师的功绩（照旭、照奎二人是陈发科之子，陈照丕为陈发科之侄，照旭早亡，但据村里传闻，三人之中，照旭功夫最纯正，村中至今仍流传着关于他的种种传闻）。尤其是照丕宗师，退休后回到老家陈家沟，当他看到太极拳在村里的情形时，不仅为这一国粹的命运担忧，他决心重振旗鼓，将太极拳这一古老艺术重新发扬光大，教授一批年轻人学拳。但由于当时的政治环境，他受到了种种不公正的待遇，是村里的批斗对象，其中最严重的一次，他几乎陷于绝境，投井自杀，幸而被救起。但他坚信太极拳是我们祖宗留下的宝贵遗产，决不能让他在自己这一代失传，此时此刻，村里已经没有多少人通太极拳了，值得庆幸的是，随着政治气氛渐渐缓和，他亲自上门找到村领导，希望村里能保存与推广太极拳。最后，村里做出了今天看来仍是具有历史意义的决定，在全村推广太极拳，同时规定练拳可以记入工分。太极拳这朵奇葩，再次盛开在它的发源地。著名的陈氏太极拳四大金刚就是在那个时候培养出来的。之后，照奎宗师不辞年高，从北京返乡教拳，终于使陈家沟的太极拳重振旗鼓，遥想两位宗师，以当时之环境，仍呕心沥血，不避险阻，为太极拳的传播奔波努力，其精神实在可歌可泣。

太极拳之命运，随家族之兴衰，伴国家之命运，几度沉浮，实在令人感慨不已，而细细想来，太极拳不过中华武术宝库中之一粟，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事，多少拳种，多少流派何尝不是如此呢，浩浩历史长河中，命运、家运、国运，纠缠在一起。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学 武 感 受

温县是全国闻名的武术之乡，尤以太极拳闻名，太极名家层出不穷，有不少大师就是从陈家沟走出来，将太极拳推向了河南，走向全国，乃至走出了国门。现在，不少学有所成的陈家沟人仍在外面教拳。拿温县讲，城里就有好几家武馆教授太极拳，在通往县城的公交车身上，经常可以看到武馆招生的广告，足可见太极拳在温县的兴盛。在陈家沟，现有两所太极拳学校，一所是传统的陈家沟太极拳学校，有近二十多年的历史，现任校长是陈小星（陈小旺之弟）。另一所新建成的学校是王西安（陈家沟四大金刚之一）所办。此外，村里还有人利用自己家的场地，收徒授艺。限于时间关系，我们此行主要是在陈家沟太极拳学校学习，对其他学校了解不是很多。在陈家沟太极拳学校，训练分为两个地方。一个是在室外操场上， 主要学习套路和器械，学生有本村的孩子，有暑期前来学习的太极拳爱好者，另外，也有已经学了一两年的老学员。学员的年龄，来源地，职业，习拳基础差别都非常大，但因为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大家彼此相处都十分融洽。另一个则在武术馆内，主要训练内容为推手和散手，大厅里的训练十分严格，对身体素质，吃苦精神，实战经验，太极拳基础和技巧要求都更高。这里的学员，有的学了两三年，长一些的已 经学了四五年，年龄都不是很大，最大的不过二十岁出头，里面还有一些年纪不大的小鬼。在武术馆训练的学生，通常都拥有一个武术梦想，他们愿意将自己的汗水和青春奉献给太极拳，并期待着能走上竞赛场，实现自己的愿望，尽管竞赛场上的竞争是异常激烈甚至是残酷的。在这里，还是让我们为他们加油！因为，将太极拳发扬光大，将传统武术推向前进的担子终究是要放在他们身上的，他们是一支充满希望的新生力量，我们应该对他们寄予厚望。

在这里经过了近一个月学习，结交了不少太极拳爱好者，既增进了友谊，也增长了技艺。在这里，学习是很开放的，教练和同学之间无话不谈，可谓教学相长。每周三下午是校长带领训练的时间，陈小星校长在教学时，从来都是平易近人的，他会帮每一个学员纠正动作，从无厌烦，有时，都到开饭时间了，只要有同学提要求，他都会耐心纠正，很令人敬重。此外，由于学校地处农村，离开了城市的繁华与喧嚣，这里的作息是简单却很有规律的，不过感觉上似乎有些单调。而单调生活的另一方面是，不少学生结束训练后，还会一个人到操场上，默默地练习。那些长期在这里学习的同学，则从早上五点多钟便开始训练了，晚饭后时间比较自由，还会进行器械训练。我的感觉是，在这里，你可以学到地地道道的陈家沟功夫，所谓地道，就是说和别的地方相比，陈家沟的太极拳有自己的明显特色，朴实无华而不张扬，实用而没有花架子。这些突出地表现在陈家沟的推手上。真正体现了陈氏太极拳的特色，从近年来全国推手比赛中我们也不难看出这一点。

写 在 最 后 的 话

罗嗦这么许多，目的其实很简单，即我们希望通过把我们的眼睛看到的，我们的耳朵听到的，我们自己想到的，自己所亲身经验的陈家沟告诉别人，因为太极拳这朵武林奇葩，就萌发于太行之南、黄河之滨的这个普通村子里，在经历了数百年的世事沧桑后，它变得愈加璀璨和夺目，我们当然非常希望他的明天能更加灿烂，同时我们也希望有更多的人去关注他，有兴趣的话，诸君不妨亲自去陈家沟看一看，想来必会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