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jun95,2005-10-28 20:20:45 第三章 归心似箭 我们三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少林。我的感觉就象洞房花烛夜,正要掀开新娘子的盖头,却被人拉出了新房一样难受。建华大哥很会花钱,才两三天,五百元便所剩无几了。他怕被家里人发现行踪,没敢再回去拿钱。 也不知在郑州哪个火车站,我们爬上了一列南下的装着集装箱的火车。初秋的风萧萧的吹着,带来了家乡山水的清香;浮云象是奏起了乡曲;落日似乎是爸妈焦急的眼神。——我心乱如麻。——建华身上带着刀子,当火车穿过河南快要收获的一望无垠的玉米地时。他说,我们三个拜把子吧,一起去打工。我说可以拜把子,但是不去打工,我要赶回去读书。 于是,在那样一个凄冷的初秋黄昏,在河南那平坦的土地上,一列南下货车的集装箱旁,三个无知少年泪眼婆娑,抱成一团。当时满是伤心,而今想来甚是可笑。 建华说他家有钱,但是他不想回家,因为他讨厌他后爹。他姐姐得白血病死了,他认为是后爹没给钱去治,是他后爹害死了他姐。他要报仇。说着,说着,建华泣不成声。我流泪了,园林也流泪了……天也黑了。 流泪原来这么好受。自找的委屈,自己去遭罪。本是无处发泄的事情,只有自己的眼泪可以尽情地流。 钱已不多,只好只好买了榨菜、馒头充饥。都说世事无常,人生却处处遇着缘。在车上,我们碰到一个三十多岁的流浪汉。照样给人家榨菜、馒头吃,又交一朋友。心情就如又泡一妞那样高兴。这个流浪汉脏兮兮的,说是湖南麻阳的。 风呼呼的吹,人在半睡半醒间。也不知火车开了多远,车上又跳来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二十多岁的青年。他说是信阳的,在郑州打了架,正往家逃呢。天呀,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也不知哪来一股“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气概,仍然是榨菜、馒头款待人家。 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动情地说着话,还真颇有几分英雄气概、兄弟情义。缠着绷带的青年很感动,说到信阳,他帮我们。火车在半夜到了信阳。我们跳下车,正想往马路上跳的时候,被保卫人员发现了。又是一番盘查、搜身。绷带青年带着孙建华走了,说是先去他姨妈家弄点钱。我们就在车站附近等。 迷迷糊糊地,我又睡了。醒来时,发现只有园林在我身边,坐在后面的麻阳流浪汉不见了。一会,孙建华来了。他怒气冲冲的说: “三十元被那家伙骗去十元打的。现在走不成了。我在一家饭馆找到工作了,你们看怎么办?” 想着同学们此时已坐在教室上课,我归心似箭。胡乱商量了一下,建华和园林从二十块中分了十块给我。他们去饭馆赚去广东的车费,我回家。那天晚上,我们就那样匆匆的分道扬镳了。 独自一人。返乡的路不知远近,心里不禁生起一种恐慌。 到了第二天,我真有点六神无主的感觉。我看到往南去的列车,也不管红色、绿色,就往上挤。挤了一个上午,我还是没挤上车,倒是挨了不少乘务员的板栗儿。特别是红色列车上的乘务员小姐,很是吓人:敲了你几个鹅蛋还不解恨,还要涕泣“高跟鞋”在你屁股上提踹上几个脚印。也不知道她们是受了老公的虐待还是受了领导的凌辱,居然那么狠。 挤不上车,我还真急啊。一路上吃那么多苦,我没掉一滴泪,因为我要和园林相互鼓励。然而,孤身一人处于这种状况下,我终于哭了。眼泪直流,却不敢大声地哭。——总觉得自己种的恶果只能默默的自己吞下。抽泣的感觉真不好受,就象鱼梗在喉,就象看到心爱的女孩在与别人约会,想做点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我徘徊在站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累了就蹲下歇会。一个漂亮的姐姐走过来,递给我一个鸡蛋。我受宠若惊,刚吃了乘务员小姐那许多“鹅蛋”,断不敢再吃鸡蛋。谢了他的好意,我继续哭,继续徘徊。来个个铁路公安。我想这位伯伯是不是会把我遣送回家呢。 谁知道他问了我情况后说: “小朋友,不要哭,看见往南去的绿色车子,你就往上挤。记住,别挤红色的。” 心生感激之余,我仍然是着急,因为两种颜色的车我都挤过了。又近黄昏,我终于挤上了一辆车,不过是硬挨着几个“鹅蛋”才上的。——后来发现自己的脑袋从此被敲坏了。 上了车并不安宁。乘务员小姐叫来好几个男乘务员,把我推推搡搡一阵,到底没把我仍出窗外,只是恶狠狠地说: “到了下一站,你给我下车。” 铁轮一滚,离家乡又近了一步。不管怎么样,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高兴的。车上有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姨盯着我看了一阵,然后便问了我很多问题。 我茫然地回答着,心又飞回了家。这位阿姨最后问到我多大了,家里有没有兄弟。那话听着似乎有“收我为义子”的意思。我才这么一想,那边坐着的几位大叔大伯就嘲笑着说阿姨了。 …… “把他带回去做儿子吧。哈哈……” …… 阿姨红了脸。乘务员推着那小车子又一路“披荆斩棘”过来了。真着的乘客纷纷往两边挤。我生怕又是来拉我下车的,显得惊慌失措。 阿姨买了一盒五元的盒饭给我。我楞着不敢接,被那些个大叔大伯说了几句才敢接过来。真想就象小说里那样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可我吃得小心翼翼,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阿姨是个好人,似乎在想着帮我的法子。我吃完后,他说到武昌要我跟她去她家。这“出门遇贵人”的感觉还真好。我正美呢,就听到乘务员叫查票的声音。这回,我可是真急了。那几位大叔大伯分开了腿,示意我躲他们座位下。我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蜷缩在下面,心里说不出的酸楚,不知道那叫不叫“胯下之辱”。 火车仍在行驶,查票的过去了。我钻出来又站在那给人指点。不知什么时候,车停了,是湖北孝感市。先前那个女乘务员领着两个男乘务员凶巴巴地过来了,一把拉住我,要我下车。我真希望那位阿姨能帮我一下,可我还在想就被推出了车门。从河南到了湖北,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用那十块钱买了苹果,我翻开满是煤灰的地图册,沿着铁路,向着南方迈开了脚步。 走了也不知几个小时,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小站,睡在不知名的候车室里,被一群不知名的小孩围着,吃着他们给的不知名的东西。眼眶又一次湿润,小朋友们,多么善良啊! 第二天一醒来,我又跳上了一列南下的货车。如此又是走一程,扒一程,只是来时有伴,归途寂寞。也不知绕过了几条不知名的河,经受了多少孤身露宿的凄苦,我谢绝了一位杀猪大婶留我打杂的好意,终于踏上了来时错过了的武汉长江一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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