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嵩山、少林游记四篇：明/徐霞客清/潘耒民国/陈万里新加坡/.

游中岳记——清/潘耒

自昔说禹贡者，有三条四列之名。而唐僧一行，分天下山河为两戒，不及乎中。盖南北条皆连绵到海，而中条甚短，及豫而荆譬之人身，正脉之结为心胸，不与手足同其修袤也。嵩岳在禹贡为外方，实中龙之少祖，于豫州山为最高，故称中岳。汉唐都洛阳，宋为陪京，视嵩如园囿间物，名人才士多至焉。南宋以还，则寥寥矣。余夙有五岳之盟，既至大梁，锐意一游中岳。时方炎暑，人谓不便登陟，多尼之者，余弗显也。遂以辛巳六月四日，发汴城，过中牟郑州，南行至曲梁，见数峰横亘，是为具茨之山，黄帝所尝游也。将至密县，有天仙庙，云是帝女葬处。庙中有白松，一根三干，骈立参天。往时龙鳞雪肤，芬香洁白，诗人称为玉树，枯且二十年，枝条犹多奇状，神物或能复生，未宜伤残也。庙前有滴沥泉，出自覆崖。崖乃碎石攒簇而成，广裁寻丈，薄止尺许，四旁皆土，不知泉从何来。渗如雨点，成潭成涧，土人谓之滴水蓬，亦泉之变格也。过密县，则见嵩山巃苍翠，穹然造天，五十余里乃抵岳庙。庙在黄盖峰下，居山之正南，朱甍碧瓦，壮丽如王居。庙门步至殿可里许，樛松古柏，森列成行。历代告祭之碑，错置庭庑，披览不给。庙南百余步，有石阙，立自东汉时，刻字漫灭，可辨者数言而已。庙前有小市，中州人焚香瞻礼者，三四月间为盛。轰隐逊于东岳，然东人所媚者碧霞元君，不如礼中岳者，名正而言顺也。自庙西行数里，至登封县。

县令张紫书，问所须，答言惟须嵩志一部，山舆一乘。既得之，则议游径：先岳西，次岳东，后登嵩顶。明日出北郭三里许，过启母石。石侧立如削，山间常有之，启母化石之说绝谬悠，而汉唐人为之立阙立庙，若真有其事者，殊可笑也。去石百武为崇福宫。嵩山昔多道观，今自岳庙外，唯此宫尚存，然荒寂甚，黄冠无可与语者。西过叠石溪，至嵩阳书院。院在魏为嵩阳寺，唐为嵩阳观，宋为天封宫，至明废荆别有太室书院，建于周世宗时，宋朝常赐九经，亦久废。明嘉靖间，邑令乃即嵩阳宫址，建书院，寻复废。近时叶井叔为令，始修复之。耿逸庵先生，倡道嵩阳，增筑屋舍，以家财置膳田，集士之有志于学者，廩给而启迪之，处则身为之师，出则延名师董其事。规条一旁鹿洞，所造就良多。先生没而风规渐替，为感叹者久之。院中旧有汉封柏三本，一毁于火，一风折其半，惟一本尚完，下合上岐，六人围之不荆挺立干霄，肤理如铁石，真先秦三代物也。柏旁石柱多唐宋人题名，韩退之所题则亡矣。唐天宝中感应颂碑，极高大。其事则炼还丹，其文则李林甫，以徐浩八分，故多摩拓者。以其年计之，丹成而禄山之兵作矣。北去三里许，为法王寺。寺在嵩山中，最先建，最知名。今殿堂仅存，残僧四五人守之，古碑无一存者。去兹百武，有嵩岳寺。本魏离宫所改，极宏丽，今尤荒凉。访李北海碑，其亡久矣。西去五里许，至会善寺，在唐时亦最盛，主法席者多载传灯，安国师圭禅师破灶堕，其尤著者也。今则浮石禅师之孙夫隐主之，济宗一灯孤悬于此，北僧不习参叩，未免法堂前草深一丈耳。寺中有魏嵩阳寺碑、唐戒坛碑、景贤禅师塔记、楷书梵纲经，戒坛前有道安禅师碑，皆绝佳。而殿前有佛祖宗派图，乃明天顺间所立，叙法系甚详，以龙潭信系於天王悟之下，记文乃洞中人所作，而盛推济宗，则知昔人犹自平怀也。此寺既富古迹，又甚清幽，为停一宿。质明西北行十里许，距永泰寺甚近，以其尼寺也，止不往。又十里许，至少林寺。寺在少室北麓五乳峰之阳，宽闲幽邃，形胜天然，当跋陀造塔，慧光翻经，已著神异。自达摩南来，潜栖兹寺，竟得神光，以传心印，东土禅宗，肇兴于此。然诸祖之后，盛化他方，不居少林，灯绿所载唐宋尊宿，主席少林者绝少。至元世祖时，雪庭裕公，奉诏来为住持，称开山第一代。其后人世居之，然法道不甚光显，其中兴洞宗者，在吴越间，於少林无预也。而少林住持，以衣紫赐扎，故号称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