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蒲溪古羌寨过春节 引子:今午农历正月初二,有机会与孩子们的深交(以下我称他“小平”)--一位成都生、成都长大的正统羌族同事,开车去到理县大蒲溪羌寨拜访亲友。直到正月初五回到成都,所见所闻,终身难难,现一一写出与网友同享。 一、网上查找羌寨的龙脉 回到成都,我丢开了一切,真想一下找到我之所见所闻的源头。他们为什么来到这十分荒凉与外界隔绝的高寒山区?他们的祖先为什么要在这儿修建石碉居住?他们为什么有这样的语言?这样美丽的服饰?他们为什么这样乐观,这样能歌善午?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却从不畏苦?这是一个被封闭的世界,他们十分自信,年轻一代不太清楚自己民族的过去,他们渴望知道本民族的历史,他们中己有人四处寻找,甚至日本人也来骤热闹攀亲,但年轻人只想从中得到民族的自豪感,去鼓起本民族复兴的勇气。与他们相处后,只会被他们的真诚、善良、纯朴、勇敢、顽强,渴望民族复兴的精神所鼓舞。你不得不佩服他们是中华民族中,一个伟大的同胞兄弟。 羌族:最早生活在祖国西北地区,其中甘肃、黄河、湟水、大通河、四川岷江上游一带是古羌活动中心。羌者羊与人的意思,即指养羊的人。殷商王朝中的“方国”就是羌人。羌人在王朝就有羌可、羌立兄弟在朝中作祭祀官。到了周始祖时,始祖“弃”的母亲就是羌人之女,羌周联姻后灭了商而建立周。因此、便有大量羌人进入中原后融入华夏。成为今天华夏民族的组成部份。羌人自古英勇善战、战斗中一马当先,百折不饶。晋又依靠羌戎(戎指河谷,意即种粮羌人)力量而称霸。又使一些羌人融入晋。春秋战国时、甘肃、青海黄河上游湟水流域羌人无弋爱剑被俘,逃回后教民“田畜”,使羌人得到进一步发展并产生了分化。爱剑曾孙“忍”,在秦献公初立时起兵。后畏秦之威,而引领本族人向支河曲西方逃数千里未归。融入当地土著后形成旄牛种、越嶲羌,白马种、广汉羌,参狼种、武都羌。汉代羌人中分东西两支。东羌与汉族融合而成为汉族的一部份。未进入中原的西羌还有在甘肃、青海的河湟地区,新疆的塔里木的若羌,雅鲁藏布江的发羌、唐耗羌等羌族部落。西南地区有耗牛羌、白马羌、参狼羌、青衣羌和冉(马龙)羌等部落。其中冉(马龙)羌分布在岷江上游和四川西北部广大地区。魏晋南北朝时,氐人(氐人亦为古羌的一个分支)符坚建立前秦。南安羌人姚长建后泰政权列入“五胡十六国”之中。当时陇西有岩昌羌,川甘边境和岷江有邓至羌。东汉到西晋时期北方羌人已基本融入汉族之中。随唐时在甘肃川藏高原的羌人,即党项羌、东女、白兰、西山八国、白狗、附国等羌人被吐番所融。宋仁宗宗元元年(1038年),在甘、青至西北的党项羌建立了西夏王朝。历经近二百年为蒙古所灭。宋以后,北方地区羌人便与汉人及其他民族融合。南迁羌人和甘、青的西部诸羌一部份融入藏族,一部份成为今日川西北、包括阿坝及北川等羌族众多分支的部份的来源。在川的羌族,秦灭蜀征羌后,已设有渝氐道统辖今松、茂、纹、理、北川都江堰、彭州等地羌族巳聚居区。公元111年汉武帝设汶川郡。唐在今松、茂、汶、理、黑水、马尔康设置正州和羁摩州。宋代设茂州、威州各辖两县。元代设茂州辖汶山、汶川两县,开始推行土司制。明代建立卫所进一步推行土司制。清代乾隆到道光年间实行改土归流,实行封建地主制,羌族同胞进入了封建社会。经济进入较快发展…… 从以上回顾历史不难看出:川西北岷江上游自古便是羌人活动地区,春秋战国时期有西迁来的越嶲羌、广汉羌、参狼羌、武都羌进入。汉代分支的西部分支部就有牦牛羌、白马羌、参狼羌、青衣羌、和冉(马龙)羌。其中冉(马龙)羌就在岷江上游和川西地区。南北朝时岷江流城又属邓至羌。元代以后川西又迁来羌人一些分支。以后方才逐渐稳定。至今这里的羌人是“五里不同乡、十里不同俗”。足以证明岷江上游羌人,是各个时期都有分支迁入 这样,岷江上游的无数分支中,既有古老的最原始羌人,又有历代战乱分合迁来的各种分支羌人。但迁入后没有大规模迁出是总的历史特征,铸就了岷江上游羌人是稳定的古羌聚居地。春节我们所去的蒲溪的封闭,使任何分支难以再迁入。又为保留古羌民族特征提供了可能性可以肯定的一点,在岷江的一个重要支流--杂谷脑河流域自古羌在此活动以来,就是羌人的生息之地。但历史的变迁,是否对外有条件和机会进行交流的关系,各支羌人变化或变化大小也不一样。因而虽同为羌族的后代,能始终保持本族群特性的族群,也是非常有限的。那只能是在一些极度封闭,而所处位置,地理环境造成无法对外进行顺利交流的特殊山区和山寨生活的羌族分支,才会成为二十一世纪的今天,羌族群体中最古老的群体。可以初步断定,理县浦溪沟的羌族正是古老的群体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个分支。 二 第一次住进羌民居住的石碉寨 蒲溪沟是杂谷脑河上的一个高山小支流。支流出口是徒峭的古风化岩高山峡谷。其山体稳定性极差,从山上向下,流沙飞石随时可能发生。是一个令人生畏,山上连草木都难以生长的峡谷。那少得可怜的山谷平地,土壤极薄,十分贫脊。粗略一看,这样的地方若要居住是难以生存的。 正月初二我们乘两部汽车、一行共五个大人两个小孩。上午十时自成都出发,经汶川顺317国道,在下午三点钟,到达蒲溪沟口建文(小平的堂弟) 家的石调屋前仃下。沿路十分顺利,路况较好,除成灌高速公路外,就没有何收费站。建文与母亲、两个弟弟就住在蒲溪沟口。另一家的石碉在他家左边。他们都属于蒲溪乡大坝村。这沟口只有两家人。在靠河边有一铝提炼厂。占地约两亩地的铝厂,是这儿最大人工平地。是将山口的乱石砌成河提防洪后,填土筑成的。两年前由于建薛城水电站三、四号排水隧道,中水二局又在铝厂上面平出一块平地建了生活办公区。建平和大弟本在铝厂上班,现在他巳离厂和母亲开了一个小卖部,供铝厂及中水二局的施工人员一些生活用品需要,看来生活还可以。建平的母亲是一个四十多岁典型羌族妇女,身体健康、亦很精神,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尤其是客厅建得很漂亮,上有顶蓬、地面铺了瓷砖。客厅中三十五吋大彩电通过锅状接收器,可收中央台和川台等近三十个频道节目。VCD、功放、立体音响一应俱全。建文年仅二十二岁,个子中等,长得很帅气。在成都打过工,见多识广,又有文化,在羌寨中人缘好,是有能力,有远见的人。在以后的几天中,他一直陪伴着我们。几天的接触,我们深刻地感受到建文及其他羌寨青年一代,待人诚肯、为人正直,不仅很有抱负、也很能干、乐观向上,是大有作为的一代。 小平在羌寨的亲友中人脉极广,他父亲从部队转业后,便走出了古羌寨。先在阿坝,后在成都安家立业。但每年都要回到上寒村老家拜亲访友,几十年从不间断。在那生活极度困难的年月,在那时只靠双腿和双手攀爬才能进出山间峡谷的条件下,他数十年的行动,感动着古羌寨的人们。小平自幼每年随父回寨探访,虽生在成都、长在成都,但蒲溪沟的乡亲们,就如同看着他长大一样亲切而熟悉。他现在继承着父辈传统,春节带着爱人孩子锐锐回寨拜年探亲,怎不受到古羌寨的人们真诚的欢迎呢!建平说:一个多月前电话知道你们春节要回来,我就告诉了(寨上)他们,现在大家都盼着。我们刚一走进他的客厅,小平的母亲就把开水、糖果、核桃、花生、瓜子一盘盘端上,建平又从自已货架上拿来了鲜橙多、可乐的瓶装钦料。把一个茶几摆得满满地,接着就张落着杀鸡做饭。主人的行动,一下感动了我们所有的人。小平对我们说:每次回来他们都是这样,劝都劝不到呀!待大家进屋,建平立即取出一张歌蝶放起来,原来是他们蒲溪乡去年成立老年协会各羌村、羌寨的歌舞比赛的实况录相。其中建平母亲也参加了歌舞比赛,看得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能歌善舞。所有舞蹈都是集体舞,没有伴奏地边舞边唱。动作协调整齐。我问建文先需要练习吗?他平淡地回答说:不需要练习,我们都会,只是服装各队要统一。不一会建文的婊弟刚林和二弟,以及在水电站工地工作的堂哥都闻讯赶来,见到了小平、大嫂、锐锐侄儿。同时我们一家也都一一介绍给了他们。这时建平亲自主厨。不一会,各种炒菜、红烧鸡块、牛肉、腊肉、香肠便摆满了一大桌。建文说:知道大哥春节要回来,我就作了一擅“杂酒”,己有好几年不作杂酒了。现请妈妈开酒。只见建文妈妈点了香和钱纸,按羌族古老的风俗作完开酒的仪式,祭完祖先后,将四支竹管插入牢实封严的塑料封口膜中。我年纪最大,按风俗我第一个品偿这坛杂酒的第一口。酒味清淡回甜、略带啤酒式的苦味,但喝了一口后,酒力很快发了出来。接着便是小平大哥等依次都喝了,把晚宴推向高潮。就这样边吃边摆谈,在我们之间便建起了较深的理解和情感。但我想,他们都是到外地打过工的羌寨青年。明天我们上到大蒲溪、上寒村古羌寨又会是什么样呢?晚饭后,建文接上了卡拉OK,年青人发挥了自己的艺术才干,在这深山峡谷的沟口,在这险竣的大山脚下,一展歌喉。或独唱或一齐合唱,完全忘记了这是在古羌寨的石碉屋中。建文的一曲“尔玛人之歌”,把我驚呆了。歌声高吭婉转,歌词如歌如诉,我深深沉浸在他的歌声中……,待他唱完后,我问建文这是你写的歌吗?他说:这是彝族歌手容中尔甲写的。但“尔玛”是羌语不是彝语,只有羌族人自称“尔玛人”。但我敢肯定,建文歌唱的这支歌不会比容中尔甲唱得差,他突然成为我心中最好的歌手。尤其“尔玛人之歌”,他是打心里最深处发出的歌声,他用歌声对我们这些远方来客,诉说着深山峡谷中,古羌人苦难的过去,向我们介绍羌民族的今天,更向我们展示他们羌族青年心中的远大抱负,期盼着羌民族的振兴。这个卡拉OK晚会,他既是欢迎小平大哥、大嫂回来,欢迎我们一家老小来到羌寨作客。更象是在向我们倾诉,从放蒲溪乡歌庄比赛录相,喝砸酒,晚宴上的交谈内容到晚上的卡拉OK晚会……应该说都是这样。 第二天早上八时,我被从石碉前路过的水电工地的汽车轰鸣声弄醒。起床后我站在小院中,深深地呼吸着山谷中的清新空气,享受着(没有那城市中嘈杂声的)山谷的寂静。太阳巳照射到那高高的山顶,但这荒秃的高山既没有树林,流沙上连枯草也没有一根,更见不到飞鸟。只有那铝厂中,有几个妇女载着口罩在开着粉碎机碎料。粉碎机发出单调的声响,并未引起山谷的轰鸣。建文和他妈妈忙着做早饭。这时,一个年青妇女,领着个八九岁的男孩走到了建文家。后来才知道是小平婊妹,昨晚喝酒的刚林的二妹。建文、刚林和二妹今天将与我们一块乘车回大蒲溪古寨里去。 三 去到古老的上寒村古寨 早饭后我们告别了建文妈妈,开车沿蒲溪沟上游前进。建文抱着刚林二妹的儿子,座在我们一家汽车副驾驶位引路。汽车走出水电工地不远处,就是浦溪乡政府所在地。政府大院两边和对面,约有十来户商铺式的二层楼建筑。建文沿途给我们做导游,使我们了解到这封闭式的蒲溪沟两岸的大致情况。乡政府所在地,是全乡最现代的建筑,他在蒲溪沟的右岸。由于地势太狭小还形不成街道。而且蒲溪乡没有场镇,也没有场(集)可赶。要赶场只有到薛城或理县、汶川。在没有修村级公路之前,只有靠走路或骑马、骑毛驴。有些路段毛驴都不敢骑,怕驴脚踩滑连人一下摔到山下去。去年全乡人都投入劳力,政府出炸药和机具把公路加宽,并把公路从大蒲溪修到了最高的古寨上寒村。这条村级公路离开乡政府后便开始爬坡,由于地质为沙化岩,也没有卵石或较硬的沙石铺路面,因而汽车开过后便留下深深的车轮印痕。由于去年入冬以来几乎没下过雨雪,加上路面用就地沙石铺成,汽车到了沙土较深处还打滑,我们只好下车来推着走。在从沟底上到半山路段,岩石流沙极为严重,路中间常见有流沙夹着石块堆得很高,使路面内高外低,形成向山下倾斜路面,给汽车通过带来危险。两部车一前一后拉上一段距离,为避免第一部车扬起的尘土遮住第二辆车的视线。两部车走走仃仃,十多公里的上山路,足走了两个小时。下午一点左右,到了石碉鳞次栉比的大蒲溪古寨。刚林和二妹及侄儿下了车,我们今天是先去离山顶更近的大寒村古寨,因那里是小平的大娘及二叔的家,也是小平父辈的祖屋所在地。刚林一行下车的同时,己有许多亲友从寨上下来与小平握手迎接。告别了亲友,汽车继续向山顶进发。虽说抬头可以看得见要去的村寨,可汽车还是足足爬了半个小时。当汽车一仃,古寨的亲友纷纷前来迎接我们一行。在远处的石碉平台上,更有不少乡亲站在自家屋顶或远处向我们观望着。在一处石碉楼上,还响着节日的欢乐乐曲,令我们无比欢欣。那错落有致的石碉古寨,几乎家家都有锅式卫星电视接收器,说明寨上电视早己普及。金黄的苞谷棒凉晒在各家石调平房顶上,形成一道美丽的古寨景色。太阳光晶亮晶亮,天空兰兰地见不到一点云彩。石碉后的山壁上,出现了在半山以下难得一见的成遍树林。实际上,快到大蒲溪寨前的山坡上,路傍山坡流沙没有了,地里的土质也厚了起来,开始有了较大的成片梯田。没有多少积雪,建文说:往年下大雪时,这些地里会有很厚的雪。今年至今没有下过雨雪,也没有往年那么冷。也许是高寒山区,所有的地里什么也未种,仍是秋收后割去苞谷杆后的空荒。我们提着简单的行装,大一点的包都由亲友提着,在大伙的簇拥下,走进了有三层结构的小平大娘石碉院内。石碉底层一般作牲畜圈或储藏室,厕所之类用。石梯上到二楼便有一回廊,通过回廊进入厨房及堂屋。这家是小平的堂弟王忠的家。据小平爱人讲,每次回来都住在他家里。王忠的母亲姓韩,今年六十九岁,是大蒲溪的老支部书记。老人精瘦,身体硬朗,由于多年当支部书记,思想和心胸很开阔,小平每次住在他家,巳成为惯例,我想也是便于交谈的原故,因小平压根不懂羌语。我们一进房,小平立即把大娘介绍给我们全家,他只有一个儿子王忠,几个女儿早已出嫁,今天一早两个外孙女,和一个外孙儿回来了。王忠的爱人名叫顺姑姑(是汉名)。另外她还有羌名,他们介绍了我没听懂。大蒲溪沟里的羌族同胞,几乎都有羌名,作为互相之间的称谓。许多羌族同胞由于没有到外面去的机会,因而虽然有汉名在户口簿上,但对自已汉名并不熟悉。因家里人及邻居都只称他的羌名。上学的小孩都能听懂汉语,能讲带羌调的汉话。但羌族同胞之间或家庭成员之间讲羌语成为他们的日常语言。刚林对我说:317国道上有一个“桃坪羌寨”,我去过几次,那里好多人连羌语都说不来,不能称真正的羌寨。当然,这里有一个长期与外界有无紧密联系的问题。桃坪羌寨地处国家公路干线边、交通方便,用汉语交谈机会多,时间久了忘掉本名族语言的可能性很大。 王忠有两个女儿、大的叫兰兰、读小学五年级,小的名叫芳芳、读小学一年级,两个孩子都在山下乡办小学读书、只有礼拜五下午才回来。在学校吃住每个学生一学期交两百元生活费,其余学杂费,书本费全免。兰兰很懂事、对人很有了礼貌。小芳也很乖、常在奶奶身边撒娇。看得出来全家老小五口过得非常幸福。韩书记告诉、村上的人都只生两个孩子,大家都自觉遵守。这间长方形堂屋足有六七十平方米,是全家主要活动中心,进屋右边是一面墙,左面排着三间卧室,楼上是粮库,卧室上方斜开着三个孔,阳光可以斜射堂屋中,也有排气通风的作用。进门正对面有一个窗户,窗户右边是一台大彩电,左边是一个存放物品柜,堂屋进门右手边有一个固定式大碗橱,旁边还有一台两门大冰箱,堂屋内三人沙发、茶几、小桌都有。堂屋中间有一个用水泥作边,一米见方的大火堂,老人与我们一行人便坐在火堂四周的矮长凳上交谈、孩子们坐在长沙发上在看电视节目。不远处的小桌上摆满了糖果、花生、瓜子、点心。兰兰给我们每个人忙着端来茶水,她爸爸妈妈忙里忙外地在厨房中做饭。韩书记说:这几年乡上每年都给六百元退休费,乡民政局给四百元补助。党和政府很关心我。看得出老书记打心眼里是满意的。我问了一下村上的情况,韩书记高兴的作了介绍。他说这里也属大蒲溪村,全村原来有一百多户,六百多人口,除了我们上寒村十几户外,主要是大蒲溪寨。山后面小火地村寨还剩四户没迁走,山对面还有几十户。王忠进来插话说,海子里面还住着一户。与小火地一样,不通公路也没有电。海子边上那一户不愿迁出来,他们一家人还有一台水磨。小火地那里地好,种什么出什么?政府动员后搬出了几家,这四家人现在还不愿般出来。当我们问那些般下山的人家向那里搬时,王忠说:都搬到山外河坝里去住。当问到退耕还林这儿有没有?王忠说:有,我家最多退还了十三亩。一般至少四五亩。一亩地国家一年补给二百肆拾元现金,两百斤大米。大家一听,都高兴了。因这山上没有水田,只能种苞谷。所以来时小平说,山上的人只在过年时有米饭吃,平时只吃苞谷面。现在看来,他们一年四季都有米饭吃了。王忠说还是政府的退耕还林政策好。今年我家收七千多斤苞谷,只有拿来喂猪了。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不一会儿,老人的三个外孙先把明火灭掉,把一张园桌搬来放在火堂上的金属支架上。那用铸铁铸造的,下有三条腿的火堂金属架,几乎石碉人家都有,既便于支撑木柴,上面还可以放水壶或煮饭锅。建文说那是一个古老的东西。桌子一放好,大盘小碗的牛肉、腊肉、香肠、红烧鱼、红烧鸡立即就摆满两桌。我们和老人、顺姑姑、建文、王忠座一桌、那边孩子们围座一个小桌。王忠打开一瓶当地有名的瓶装酒、给自已母亲和所有人酌上。他母亲推说不要白酒只喝点啤酒,王忠开玩笑说:你以前都可喝七八两,今天大哥大嫂来你还是喝了这一杯吧!老人高兴的笑了。小平对王忠说:你现在酒量还是那么大吗?王忠说:早上才喝了,中午就喝不了那么多了。小平知道王忠的门牙是因为喝多了酒骑摩托车摔掉的。于是便说喝了酒以后就不要再骑摩托车了。王忠见大哥这么说也笑了。早中晚都喝酒是羌族同胞的习惯,建文昨晚说过,到羌寨来可以不喝茶,但一定要喝酒。王忠说:月前听说大哥大嫂要带客人来,我就专门到牧场去打了一头牦牛。我便插问:是家养的还是野牦牛?王忠说:是大队牧场上的。一般人不准打,我找大队批了条子,打了两发子弹才打死。打一头牦牛要交六百元钱。看来王忠为这次接待真是作好了充分准备。他还说:明天我们还是搞一个野餐,跟上次一样。难怪建文一来就提着猎枪上林子去了,原来是想打支山鸡回来明天野餐用。看来小平的兄弟们,对他及我们一行人的到来倾注着全身心的热情。正开始吃时,小平二爸家的老大沟福来了,说请我们上去喝酒,怎么也推不掉。只好放下这一桌,跟着他一起去。走进小平二爸家的碉屋,里面已座满了两桌人,桌上摆满丰富的菜肴。经过调整,我们一齐落座后不久,他二爸的几个女儿和几个小孩子一齐离开了桌子,都到王忠家作客去了。结果剩下他二爸和儿子、几个女婿,我们就坐在一起,边喝酒边摆谈。这碉屋是小平家的祖屋,己住过好几代人了,他二爸说至少也有一百多年了,现住着小平二爸及儿了沟福一家。堂屋呈正方,有宽大厚重的木梯直通楼上,撑楼板的方木粗大而且黝黑,楼板铺垫平整无缝。全房足有五六十平方米。进屋右手边有一个带铁烟囱的铁制柴灶,是理县某厂的标准制品,体积不大,可在煮饭时取暖,很实用,也很结实耐用,羌寨好些家里都有。进门左手边是两间卧室,堂屋与门对角是神龛,供有香火上有闪动的小彩灯,堂屋显得古老而活跃。堂屋正中,也有一个类似王忠家堂屋的火堂,不过这时未升火。在卧室门的上方,也有两个太阳可斜射入堂屋的两个窗孔,看来碉屋中即使升火取暖,也不会缺氧和一氧化碳中毒,因有采光的天窗开着,而且室内密闭又不是很好,不存在通风不良的问题。屋梁上挂满了羌族同胞都会凉燻的腊肉,大块大块地。与成都地区的腊肉不同,他们的腊肉不用盐淹制,而是直接凉挂自然风干。吃起来也没有烟燻味。虽然他室中也有火堂,但升火后烟雾立即从天窗中漂出,室内仅剩很少一点烟雾,进屋后烟味烟尘并不浓重。但少量的烟味可防蚊蝇进入,因而腊肉直到风干,不会生蛆虫或腐烂。高山上每天下午四点过后要刮风,只要不下雨气候都比较干燥也是重要原因。不存在因季节干肉会回潮的问题。这种腊肉吃起来有介于鲜肉和腊肉兼有的鲜香味。油而不腻很有特色。据说有的腊肉保存最长有四十年之久,依然鲜香可口。不过我们并未见到过。高山上昼夜温差大,一般晚上火堂是要升火的,有取暖驱蚊两大作用。他们村有电还有自来水,这是我们来之前没有想到的。电是政府安装的,每度山下收二角伍分,山上收二角陆分。王忠家不仅用电照明,还用电饭煲煮饭。甚至还有一个至少5千瓦的大电炉可以炒菜。他家是全村打苞谷面的加工点,承担全村百多户人的苞谷加工。打面机是7.5千瓦的三相电动机拖动,每小时可加工粮食三百斤,按每百斤收五斤粮作加工费。王忠是个电工,又有机械知识,是羌寨中有能力的一代青年。正月初四一大早,从小火地寨下来三个人,每个人背了五六十斤苞谷来打面,顺姑姑请他们上堂屋坐坐喝酒,他们三个把粮食放下就去拜访亲友去了,说是下午来取面,也不用当面过称,相互之间十分信任。这是一个诚信、正直的民族。说到自来水,村民是不花一分钱,随便用。原来山上有杯口大一股山泉,终年不断流。过去村民只在村边挖了个坑,各家各户每天去背水回家。前两年村上买来一吋半的塑料水管,各种接头开关,直接把水引到各家各户,于是家家都有了自来水,而且是绝对没有污染的纯净矿泉水。仅这水也把我们城里人羨慕死了。可以想象,因为有水,因为有这难得的厚厚的土壤可种庄稼,即使地处高高的山顶之上,又由于半山以下的流沙飞石难于行走和通行,这支羌民一旦到了这里,便定居下来,过作自给自足与外世隔绝的农居生活。现在,山上凡有水源就建有村寨。当我们刚进王忠家的门,兰兰就叫锐锐妈妈进顺姑姑的卧室去,穿了一身漂亮的羌族妇女的花衣花挂,围上了手工绣花围裙,扎上了鲜红色的腰带在背腰下飘垂着,并包上了黑丝帕,丝帕在两耳上方略凸,微露羌人特有的两支角,显得更年轻漂亮。我的老大也进去穿了一身羌族服饰,都说好看。除小平外我们六人都穿上了羌族服装,韩书记说只有两个孩子的麻布服装是羌民的传统服饰。我仔细看了一下麻布料,是火麻原有色,显然是手工织布的产品,织布的麻线如我刚穿上的手工毛线一样粗,这种麻布透气性好,结实耐磨,一件衣服可穿数十年不烂不破。说明在封闭情况下,羌民靠种火麻织麻布或搓羊毛线织粗毛呢为服饰材料。充分显示这支羌民,即使与世隔绝也有着顽强生存能力。而今由于内外有了交流连火麻都不再种了。但他交通不便而造成的封闭,才能始终保持了古羌民的习俗和语言。前两年一批日本人来到这儿考查后认定,这支羌民的语言就是日本古民族的原始语言。现在日本人名的发音与这支羌民名字的发音几乎如出一脉,完全相同。表示愿投入资金、建立一个古羌民协会,以便前来寻根问祖。 在小平二爸家喝酒座了近两个小时,我们起身告辞。他二爸说你们休息一下,晚上来这里跳歌庄,我还以为只是说说而矣。大约八点多钟,就有小平二爸家的孩子在窗前喊:小平大爸请上去跳歌庄了。我们便抓紧吃完饭,王忠与顺姑姑也迅速收拾完,我们一行人便再次来到小平二爸的堂屋,这时堂屋原有的桌子搬走了一张,火堂中燃起了几根柴火,男女老少达二三十人之多,一派晚会前的热烈气氛。那雄雄的火焰对晚会起到了造势之功用。沟福放起了迪斯科音乐,很快有两个小伙子随着节奏在中间跳了一曲街舞,获得大家热烈的掌声。接着年己六十余岁的小平二爸、二婶都站了出来,依次小平的弟弟、妹妹和弟媳都按男子在队前,女子在队后围着火堂站成一圈,我们也被邀请站在了男女队伍中间。小平二爸二嬸分别为男女领队,一个小伙子用羌语领唱了第一句歌词,女子队跟着领唱重复了一遍歌词,接着男子队集体唱了第二句歌词,女子队重复了第二句歌词后,男女开始了手脚协调的动作,男子队唱了第三句歌词,女子队重复第三句歌词的同时,男女队都手脚协调的开始舞动。这个启舞过程,不用人喊预备、起!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在歌声中整齐地启动了。就男女轮流配合边唱边舞,男领唱女跟唱,大约五六遍后一个小节就完成了。立即又是第二个小节的歌庄开始,动作有了一些增强,三四个小节下来,本来我就有点手忙脚乱的,此时己是满头大汗。原位休息,主人开始依次敬酒、一人一杯,不喝者反受罚。这是羌寨老规举。接着第二轮又开始,边唱边舞使我忘掉一切,感到无比快乐。只是在山上空气稀薄,心跳过快,便离队看他们继续跳。男女老少动作协调,歌声高亢,看得出他们是出自内心,无比欢乐的边歌边舞。即或像小平二爸二婶那样平时不多言语,像顺姑姑那样在家默默干家务的人,此时都在众人面前展开了歌喉,跳起了优美的舞姿,足以说明这是一个有着巨大潜力的民族。一旦有了机会他们将展翅飞翔,就像他们边舞边唱跳歌庄一样,绝不顾及那周围的一切。大约跳了几轮,又喝了几轮酒之后,大家更加兴奋,沟福再次放响了迪斯科音乐,此时那平时不多言语的小伙子、小媳妇们合着节拍,扭动身躯,豪放地围着火堂跳起了迪斯科。这是二十一世纪古羌寨的豪放,是羌民族豪放地展现。老年人面对这一切,不仅完全能接受,而且乐观地看着年青人活力的释放。 蝶片放完之前,所有的人把舞者轮流抬起抛向天空,连我也未逃脱,使晚会达到高潮。接着开始唱歌,沟福带头唱了一支羌族民歌,受到热烈欢 四 在古羌寨野餐和射击比赛 天刚亮,建文提着猎枪在王忠外侄鸟云陪同下,上了山林,直到十点钟才回来。他说没有下雪,山鸡一般不会下山寻食。看到画眉,放了一枪虽然打着了掉在刺林中也拣不着,只好算了呗!王忠搞了一桌丰盛的早餐,小平被另外的亲友请走了,又是一桌早酒宴。饭前王忠取了半边牦牛排,用斧砍成小块,顺姑姑削了一大盆土豆,烧了一大锅。抓了一支足有五斤重的大公鸡,准备带上山野餐。一大早韩书记的女儿、女婿也从山下赶来了。加上我们一行,小平二爸一家,足有三十人之多。到了古寨后山的天王庙前,由韩书记在庙里按羌族传统上了香,杀了鸡、并将鸡血滴在酒碗里,由大家轮流喝一杯。按老传统,喝了鸡血酒今年会走红运。放完火炮后,在山上扒去鸡毛,破去肠肚洗净、砍成块,便由建文主厨在山上红烧起来。我们二三十人,齐齐在天王庙前草坪上,一边看着建文作野炊,一边聊天。我被冬日里暖暖的太阳晒得有些发热,我孙子甚至脱去了棉衣。尉兰色的天空,山顶上不时飘过小片的白云。我看着光秃秃田地里,与小平二爸攀谈起来,我问他冬天地里啥都不种吗?他说这山顶上冬天缺雨水,若是下了雪就有霜冻。我说:这两点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我想都可以解决。因为山泉在高处,每天流下的泉水有几十立方,若能全部利用起来,除人蓄用水外,足可灌溉上百亩地。我对他说:霜冻比起河北、山东来是很少的,可以用搭大棚解决。并且我把过去在东北看到的暖窖种菜,如何搭大棚的所见告他,他认为有道理,并答应拿出几分地先试试。在我看来,那高山上较好的土质,永流不息的山泉,充足暖和的阳光,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若有了的种植经验,在大棚里种反季节疏菜有着很好的条件,若能做到可以使那古羌寨富裕起来的。 这时,王忠正组织小伙子们用猎枪打酒瓶比赛。并订下规举,谁打不中就要罚一瓶啤酒(即三元钱),这一下小伙子们个个争先恐后,于是在这里枪声不断,掌声也不断,真是兴高采烈。羌族自古就爱好狩猎,狩手的枪法很准。今天的比赛,使小伙子们再次有了一显身手的机会。正打得热闹之时,建文的莱好了,于是大碗、大盆的红烧鸡、红烧牛肉放到了大伙面前。这时大碗的酒轮流传递,大块的肉每个人都吃得笑喜喜的。那红烧肉中的土豆,很快被小孩子们吃了个精光。剩下的半盆肉嘟在选小块一点的吃。这时沟福端来一个大高压锅,气喘嘘嘘地放在地上说:请吃猪排炖萝卜。高压锅一打开,于是萝卜被吃了一个精光,剩下的尽是肉。大人、小孩、老人个个吃了个酒足肉饱,在暖阳下,都呈昏昏欲睡状态。都在一享冬日阳光赐购予的温暖。十分惬意。小伙子们饭前的比赛还未尽兴,于是把打靶从十米增到三十米,继续比赛。 老大很想到不远的山梁上去看看海子,于是老大、小孙子、我们祖孙三代向山梁爬去,由于这儿在海拔三千米以上,空气稀薄,每爬一步都气喘嘘嘘地,用了半小时我们爬到了至高点。用望远镜看了小火地山寨和已冰冻的海子。了却了这次羌寨行的又一心愿---即爬上这高高的山顶,向四周好好看看。王忠告诉过我们,那海子上面是大队的夏季牧场,海子后面是大队冬季牧场。牧场有专人放牧,不过不用每天守在那儿,几天去看一下就行了。我问他那牦牛不会跑掉吗?他说不会,因四周都是高山,只有一条路即使外跑也会被发现。他还说大队的几十头牦牛,是集体财产,每年卖一批公牛,是村上的收入。我们这儿每家都有耕牛,或马、或毛驴都不在里面放牧,而是在村外放牧,由大队派人管理放牧,到需要耕地时,各家只交一点放牧费,耕完地又交回去就行了。大队这种集体管理耕牛(和马、驴)的方式,使全大队的人都省了很多心。我问:要是牲口丢失或摔死了怎么办?他说:丢了放牧的要赔,其它原因死忘只要拣回骨头就不负责任。看来大家这种托牧,出了问题都能通情达理的处理。他还说许多人都争着去放牧,因为放牧有收入,还可以采磨姑和挖药材,这儿的磨姑有羊肚菌、香菌都很贵。一斤凉干香菌可卖一千多元。羊肚菌每斤可卖几百元。羌活这里很多。我老大听小平讲:每年王忠两口都要带上干粮、进山采磨姑和挖药材,是家中的一笔收入。也许进山去的不只王忠一家吧!羌族同胞自古就以山为家,世代相传。下午四点钟,小平的小姨家派入来接大哥、大嫂及我们一行下(大蒲溪寨)去。那是刚林的家。我们准备下山去,小平大娘和顺姑姑都不让我们走,兰兰、芳芳还有意把提包给我们藏了起来。小平大娘再三说:“要走明天再走”。锐锐妈妈和我们老大再三解释、初五要值班。最后小平找到王忠弟说以后会经常回来。王忠开始不同意,后听大哥反复向他说明,也才在不情愿中,去作妈妈、顺姑姑和兰兰、芳芳两姊妹的工作,这样才算走脱了。小平大娘全家、他二爸全家及其它兄弟姊妹几十人都来送行。汽车开动时,他们放起了鞭炮相送,在依依不舍中,我们离开了上寒村古羌寨,但无论怎样,那浓浓的同胞亲情好像至今依旧。后来听小平讲,我们汽车下山时,王忠一直骑着摩托跟在车后、他怕汽车路上因路况不好可邦一下忙,但又不愿我们看到他跟着。……哎!多好的同胞,多深的亲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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