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投身于千岛湖一分钟起,我便拥有一种裸身密接于湖光山色的神奇感受。远离尘嚣,忘怀世界,也暂时抑制对于你的思念。心软得如婴孩吮吸慈母的乳泉,又轻得象摩云穿空的鸥鸟,箭一样掠过那永恒跃腾的万顷烟涛。千岛湖,你是我要横渡的海。 我自瑶琳仙境来,今天,在毛竹源渡口上船。无边苍翠的遐想之中,我和我乘驶的游船,渐次蜕变为一尾拨刺大鱼。我的肺叶鼓烫,心胸澄澈,万象为宾客,天地为裳盖。在没入造化酿就的一缸绿茵陈酒中,我挟带美妙的诗情,醺醺然地沉浮。 湖是翡翠碧玉,岛是翡翠碧玉,连人和船和空气都是翡翠碧玉。风,坠落下就是湖;风,昂扬起来的就是岛。我和游船便在虚空中无声地滑翔了。莫非我们也要化作一浪湖水、一抹岛树么? ……眼下,千岛湖在缓缓起风。一丝玻璃般尖利的凉风,从胸面擦过。也许是一星雨点吧?它轻飘无形,来去无踪,缩进衣袖,又象钻入了肺腑。这便是一句诗,我又能说些什么呢?什么言语都是多余,都会亵渎这份葱绿的空灵。最好的办法是——我吟哦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你说的对,好诗如风、如水。如此,左近那座山岚氤氲、若隐若没的小岛,该就是陶渊明心造的“桃花源”吧。他耕稼、冻馁、也饮酒赋诗,有时也强烈地思念女人,呆头憨脑,写什么《闲情赋》之类的单相思妙文。 ……蓦地,一股雄强的罡风从天和水之间卷腾而至。L,风去总是充满在每次旅途之中。刹那间,成千上万吨的风召唤成千上万吨的去,劈头盖脑往湖面沉重压下。我们的船和船上的我们便晃荡出一阵狂乱和骚动。湖和岛,于是重新还原为呼啸暴烈的风。 啊!满世界都在落千岛湖的风,而且,千岛湖简直就是一场风。 心不由得很响很响地扬起,一阵颤栗。便继而思索:恐怖也是力,也是源,也是美。说不定,千岛湖在一显它的沧海本色哩。一个人,一项事业,一种生活,不也是这样吗? 我走向甲板,渴望着与风的对话。我认定这雄悍、野性的湖风就是惠特曼在翻卷那本气象万千、横放杰出的《草叶集》。亲爱的,我会背诵下面这几句:我把我的手伸给你! 我把我的爱情给你,那比金钱还宝贵,我把我自己给你,请教理和法律作证。 你肯把你自己给我吗? 你肯和我同行吗? 亲爱的,好诗既是烈焰,又是利剑。我希望:这诗句能凿开这漫天阴霾,也能进入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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