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乌镇似水的零碎时光

凡是看过《似水》的人，没有不想去乌镇的。五一出行，本来目的地并不是乌镇而是深圳，特意取道浙江，只因乌镇一直是我长久以来的一个遗憾——2004年春天本来有机会来，后因假期被克扣未能成行，遗憾……听说，这乌镇自从拍过多部电影以后，被破坏得越来越严重了。毕竟《似水》是在这里拍的，《她从海上来》也是在这里拍的，没来过乌镇的茶迷不是个好茶迷。也许，再过几年，就再也看不见宁静纯美的古镇了，到时候，又该到哪里去寻找“一辈子就像一天”的乌镇呢？

（一）一票难求

华东地区一向是旅游热点，提前十几天，我就到各个火车票代售点去抢票。原计划先到苏州，然后坐汽车至乌镇，两天后到杭州飞抵深圳。因票售罄，欲改道无锡、上海、南京……均未果。去往华东地区的票早就给抢光光了。

出行的火车票还没买着，预订的杭州-深圳的机票和深圳回北京的火车票倒先来了，这下连退路也没有了。万般无奈，在ELONG上搜来搜去，看看还有什么车可能买到票……意外地搜到一趟大同-杭州的过路车，不但在北京停，而且还卖票，而且还是卧铺，而且——竟然还有很多票！

我乐不可支，真真乃“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也！

于是喜滋滋出门买票去。由于此车是不久前刚刚改的线路，因此许多售票员都不知道，经我再三肯定才查到确实有票。顺利买到硬卧。不过这趟车是特慢车，从北京至杭州要走整整27小时！是特快的两倍。遂自我安慰道；“没关系，小时候去上海过年，那绿皮车还不止27小时呢！”

（二）凝固的时光

4月28日一早，至古旧的北京南站等车。

北京南站原名永定门火车站，新站于1958年建成，原计划使用期只有10年，后来不知为什么没有报废或重修，就这样年复一年地超负荷运转着，后来终于将远途客车统统调往其他车站，只留了一些近途慢车或过路车。这里尚存其他地方已很少见的绿皮车，上次去郑州的车便属此列，车开得并不慢，只是沿途停靠站非常多，几乎是每个小镇都会停车（想复习地理的可以选此车），票价也特别便宜，坐票46元，软卧不过162元，比空调车的硬卧还便宜呢。

这个“大站”太小了，小得没有候车大厅，小得不需要从地道出站；这个“大站”太旧了，许多电影摄制组纷纷找上门来，要在这里拍摄60年代上山下乡告别的镜头。售票处的空气中总是弥漫着陈年的霉味；供远行人们临时歇脚的只有棚子，没有墙壁和窗户的棚子；每到一列车准备检票时，工作人员便抱着多年前制作的铁牌，一一拴到露天广场的“指路牌”上，没有灯，夜行的人们只好贴上去仔细分辨牌上的字迹。

这又是一个神奇的车站——传说这个车站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出口，顺着铁道走呀走……就可以找到一个又一个出口，逃出站去；夜间若隐若现的灯光，永远可以引申出许多阴暗的想法。

这个车站与外界是那样格格不入，似乎永远停留在50年前浮躁敷衍的时代，又似乎永远定格在百年前寂静没落的野外。我喜欢称它“凝固的时光”，总有想把它整体移至“798厂区”的冲动，它与那里的气氛太接近了。5月10日，这里的一切将被封存，与此同时，半公里外的新南站开始破土动工，不久后，那里将成为京沪高速铁路的起点。

看来，这是我最后一次感受这里古旧的气息了。再见，凝固的时光。

（三）车上的27小时

下客、打扫、加水……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1591次列车终于开始检票了。“杭州！杭州的这里上车啦！！！”没有广播，一个工作人员站在生了锈的栏杆旁扯着嗓子大声喊。我们排队鱼贯而入，金色的阳光从东边照过来，均匀地洒在天桥上，如果是夜里上车，就会有个惨白的探照灯很冷漠地瞧着下面慌不择路的人和行李，天桥上则是黑压压的一片，谁也不出声，低头奔向吐着白气的火车。

红色的车厢静静地停泊着，外面已经被太阳晒得褪色了，所有的门窗都关着，安静得很，站台上只有十来个和我一样的人。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叫卖的推车，我简直会以为这是一趟死在这里多少年的废弃车。找到对应的车厢，拍着铁皮门大叫，里面方才有个列车员过来开门。

原来这车有一节车厢的人都是在北京下车的，车上已经打扫干净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盥洗室也擦得一尘不染，相当干净。8点整车开，其他车厢的人经过一夜饱睡，纷纷起来梳洗打扮；这边十几个人都是一早起来赶火车，此时终于松了口气，于是纷纷倒头大睡。乘务员本来推着小车进来卖东西，一看所有人全睡了，只好默不作声推过去到别的车厢卖。

醒来已是将近中午，一车人起床梳洗，接了个单位电话，叫我去拿过节费，我只好敷衍过去。这次车上时间甚长，我一改过去不在车上吃东西的习惯，带了四个鸡蛋和六斤梨，饿了就吃梨，渴了还吃梨。一路上又有不少人补了卧铺，走到山东时差不多就补满了。天气阴阴晴晴，到了定陶，下起大雨来，过了曹县却又停了。此时已是下午5点，火车已行驶了9小时，仍未走出山东地界。

过了山东，车忽然改特快了，一站到商丘，然后折道东行，一站又到徐州，停20分钟，这时天已完全黑了，下车到站台上抽了根土产红杉树，空气里很熟悉的“汉揸子”味道，看着这里南来北往的车，想起癸未年正月初六我在这里体会“春运”……一转眼与这个熟悉的地方永别三年有余了。

在车上没事的时候就拿纸笔写信，一天竟也很快过去。第二天8：40，车到湖州，下车。

（四）南浔：又得浮生半日闲

湖州火车站周围是荒芜一片，草长得有半人高，只有一趟公共汽车，沿路尽是杂草丛生的野地。坐车到长途汽车站，两块半，这才找到去往市中心的其他汽车。市中心有个街心公园，里面悬着该市的象征——一支钢铸的巨大的湖笔。昨天吃的梨早就消化殆尽了，看到旁边有个“老娘舅”，赶紧钻进去吃东西，食咸鱼饭一碟，蒸蛋一碗。

湖笔——湖州的象征

打开地图，发现南浔古镇离这里不远，其实它就是湖州的一个区，于是回到长途汽车站买了票，8元，约45分钟到达南浔区。

下车，摸不着北。这里只有一条大路，那么沿着它走应该不错。走着走着，就见路上一块指示牌“南浔古镇向前”。往前看，是一条一望无际的林荫道，古镇仿佛就在前面，却怎么也走不到。天热，口渴，脚累。发现路边有家KFC，KFC旁边不远处竟然是“南浔区××村村委会”，而且这个村委会是和一家KTV建在一起的，不知这算不算他们的村办企业。

进KFC喝了杯茶，放松一下腿脚，又走。大概走了五六里地，终于看见前面就是南浔镇的牌楼，下有镇政府列的告示，最重要的是——免费！

南浔最大的好处就是，万物井然有序地生长着。家家户户其实都已抹了灰墙，装了钢窗，但突然上面要求保护古镇风貌，于是家家户户又将卸下来准备丢弃的原木门窗重新装在钢窗的外面。它不似乌镇一般被影视描绘得人心向往，也因此没有旅游景点人头攒动的场景。翻过一座桥，镇里就与外界的景色两样，也有卖米的、卖菜的、卖糕的、饭铺，而青瓦白墙又显示着与桥那边的迥然不同。据说刘墉的庄园小莲庄在此，不过我没有看到。我在河边看到洗衣的村妇，在岸边的石台上，有人将洗衣板刻在上面，于是她们洗衣只需带了肥皂脸盆就好，舀起一瓢水冲一下石台，就在上面的棱棱角角处搓衣服。

白墙青瓦——在南浔随处可见的景致，下面石板上那一块突出的东西就是刻在石头上的搓衣板

沿着河水两岸走，不时发现两边的墙壁上隐约的文字。细观之，原来是过去各家各户房屋的边界。偶尔也有几处刻意仿造的新式“旧屋”，一看就晓得。这时正是下学时分，三三两两背着书包放学的孩子走过，有的径直走进河岸边某幢古旧的民居，有的走到古镇边缘，从某个石门里出去了，那后面是古镇保护区以外新建的楼房，与一般城市无异。不知是河边的人羡慕楼中的人不必每日提了马桶用在河里刷洗呢，还是楼中的人羡慕河边的人可以拥有一幢祖上传下来的两层小楼。

南浔就是南浔，是个自得其乐的安静的小镇。

在观望中度过了下午所有的时光，并且错过了最后一班南浔直达乌镇的车。听说5点多还有一班过路车，于是在冷清极了的南浔车站等候。将近六点，一辆残破的中巴载着五个人离开了南浔。

说来这一路有趣。南浔是浙江，乌镇也是浙江，可两地之间的公路却一定要经过江苏境内不可。走着走着，发现路边建筑挂的牌都是“吴江市”，再往前看到一幢楼上两个大字“桃源”，原来是桃源镇车站，听说桃源镇以及附近的震泽镇，因有太湖阻隔，虽行政隶属苏州，其方言却更接近于浙北，一点也不甜软香糯。这时其他人都下去了，连售票员都下车走了，就剩一个司机拉着我疯狂地赶往乌镇。

（五）乌程对过是桐乡

汽车在镇口把我扔下，绝尘而去，我只好按照想象中的方向走向大铁桥。过了铁桥，便有人凑上来，招呼我去老街。我走到镇口茅盾故居前，看到那个古戏台，于是给预订房间的那家打电话。

这乌镇自从拍过《似水年华》以后，便被游人和当地旅游局破坏得很厉害，平日直到晚八点，镇口都有人查票，并且古镇里每一个通往镇外的关口都安排了保安严加把守。那天岗哨撤得早，房东许阿姨带着我走过那条青石板路，来到家里。这里的居民如今靠出租房间度日，旺季每间每天80-150不等，每家至少有三四间，临河的房间最好租。虽然当地旅游局三令五申不许私自出租，可家庭旅馆还是如火如荼地兴盛起来。

这时太阳快要落水了（此地无山有水，故称为“落水”），河面一片金红，水的颜色比故宫四周护城河的颜色浓郁得多。自镇口兴华桥算起，这条东市河上有桥七座，以“仁”命名为多，例如仁寿桥、仁德桥、仁济桥……剧本中有句台词是“沿着这里的每一座桥，都能回到家”，按照一般逻辑来看这是句废话，而小孩总是喜欢每天换一条路走，以为这样便能走到另一个世界，其实最终还是回到同一个家中。

黄昏时分，那桥那水

晚饭在隔壁酒家吃。这家男主人是桐乡市某饭店的大厨，白天在外面做，晚上回到家来开家庭餐馆。好菜很多，但我只有一个人，于是点了红烧羊肉（有人以为浙江人是不吃羊肉的，但想想湖笔要用羊毛，拔秃了毛的羊做什么用呢？当然只能吃啦）、炒河虾、马兰头和米酒（也有三白酒，50多度，太烈。过两天到了深圳还要捐血的，怕影响血液指标，不敢吃），吃罢便开始游乌镇夜景。

乌镇的夜不寂静，各家女人坐在青石板街上闲聊，游客三三两两走过。我向房东打听了那条“最深的巷子”，便一路摸过去。那条巷子很窄，两边的墙很高，一块块脱落的墙皮内露着长满青苔的砖，透露出年代久远的斑驳。两边的门里似乎有说话声，仍旧看不清巷子尽头。这是一条被影视作品神话了的小巷，传说它可以通向一片金黄的幸福天地，凡是看过那个片段的人都愿意走到深处去寻找那座可以望到台北的没有顶的石塔，并且不约而同地称那里为“希望”。在《一江春水向东流》中，素芬也从这条巷子奔到河边去救紫纶，不知这巷子究竟有多长？

文和英携手奔跑的小巷。在剧中，小巷的尽头是一片金黄的树林，是那座永远没有塔顶、可以望到台北的石塔。但实际上，它的尽头是个垃圾场，垃圾场的后面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了。

走到没有灯光的地方，我正在努力看清面前一片开阔的空地，旁边一扇门开了，一个男人拎了垃圾袋出来，告诉我：“不要往里走了，里面是垃圾场，很脏的。”

我：那垃圾场后面呢？
他：垃圾场后面是农村，乌镇的农村。

在现实与传说的巨大的反差面前，我终于退出了。

月亮升起来，古镇尽头、东市河的东部是一片开阔的水面，唤作财神湾，那座可以左右逢源的逢源双桥就在水面上。走到跟前，铁将军挡住去路，晚上竟然连逢源双桥也锁起来了，那我们就不可能在红色的灯笼下相互望着一左一右走过桥去，不可能拉着手躺在桥栏杆上看星星。乌镇最善于酝酿爱情的桥，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保护对象。

没有了逢源双桥，我便顺着水面去找那座石桥、那座木栏杆桥、那条曾经挂满字碑而今空无一物的走廊、翰林府第……晚间桥边有许多人喝酒吃点心，我点了一份油炸臭豆腐，味道十分好。卖臭豆腐的奶奶说，从她奶奶起，全家就在乌镇卖臭豆腐为生了。

头顶上就是翰林府第，不过它已经关张了，以后就不可能有人在临河的房间里喝酒喝到早上五点，不可能有人把那扇门悄无声息拉开然后突然抱在一起。顺着每一处可以到达水面的台阶下去，感觉乌镇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翰林府第，自拍过《似水》后，二楼转角处那间价格便飙升至880元。不过现在关门了。

回到房东家，陶复生酒坊的老板送来酒酿。默默说，早上喝酒可以醉一天，天天喝酒可以醉一生。我没有早上到酒坊喝现捞酒酿的机会，也不敢在早上五点喝酒或是一个人喝酒喝到早上五点，只好在房内“啖至尽”。

第二天清晨5点起床，这时天已经大亮了，外面人声鼎沸，游人抢在不要门票的清晨来拍摄光线最好的乌镇。桥边又开始卖早点，好像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很喜欢吃（剧本中有类似的话）。我在阳光的直射下把乌镇的桥拍了个够，然后走入昨夜那片禁区。这里都是树木，地面被树叶遮得见不到阳光，因此终年泥泞。一条木板铺就的小路通向仁德桥，这是一座高而圆的木制的桥，鲜有人来。对于外界来说，乌镇就像一座层层深入的迷宫，越往里，人越少，越幽静。

仁德桥，藏在一片小树林里，只有白天能看见。

清晨的财神湾，有妇女在河边洗衣服，漾起的一圈圈半圆的波纹很快便蔓延了整片湾的水面。

乌镇的地，即使是晴天也永远是湿漉漉的。有人提着篮子沿街叫卖鲜蚕豆，早起的老人已拿好剪刀笸箩等在门口了。狭长的街道，两边是高耸的木楼，有的人家门口放着正在冒烟的炉子，坐在小竹凳上剥蚕豆的老人是乌镇清晨永远的风景。

还是翰林府第门口，文扯碎了地图，那一块象征着英脸上伤疤的地图碎片被风吹起，后来就贴在了这里的屋檐上。这也是二傻经常疯疯傻傻跑过的地方。这一长条木椅叫作“美人靠”，也就是只有美人才能靠的地方，那我就不坐了。

文和默默一起摸字的长廊。实际上这里一块石碑也没有，平时就是空的。

等到保安开始进来赶人，我便出镇去吃早饭。兴华桥外生机盎然，有推车卖早点的、卖菊花的、卖姑嫂饼的；所有饭馆门口都挂一大牌，上书“乌镇特产，红烧羊肉”，早晨卖的却是面条；在这里看到快餐店和珍珠奶茶铺，这才感觉自己回到了乌镇以外的现实中。吃一碗油豆腐粉丝，街边的“乌镇百货商店”刚开门，这店铺也似停留在20世纪70年代初期，卖一些杂货，其经营模式在一般城市里已销声匿迹多年了。

于是到售票处去买票。票是必须要买的，不买，许多必看的风景就看不见。买到手，发现乌镇主景区外竟还有一小片景点（当铺），于是前往观之。

这景点就是所谓“老街”，主要是商铺集中地，在一条奔涌的大河边。这条大河唤作“市河”，景区内的东市河就是它的支流。过去这河将此地分为乌青二镇，河西为乌镇，属湖州府乌程县；河东为青镇，属嘉兴府桐乡县。老街在市河东岸，这么说来我其实还是没有到原本的乌镇。

乌镇是出过不少名人的，包括茅盾、丰子恺。茅盾祖上原是乌镇周边农村的农民，后来迁到镇上开了一家杂货店，由于祖父善于经营，很快便积累了不少家产，于是像多数旧时有钱人一样——捐官。茅盾在乌镇长到十三岁，出门读书，从此很少回来。现在镇上有一家酒店就叫“子夜大酒店”。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乌镇是落后、黑暗、腐朽的代名词。

乌镇也确实没有青年人。清晨坐在门口剥蚕豆的是老人，傍晚搬着自行车过桥的是学生，去陶复昌酿坊买酒时，终于见到几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一问，却都是在杭州打工回来过长假的。“青年人都去杭州上海了，谁愿意留在这个地方呢？只有老人，儿女在桐乡买了房子接他们过去住，都不愿意走，不愿意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乌镇……”齐叔说，这一辈子也跟一天似的。

老街上茶楼饭铺也不少，都有着漂亮的雕花窗子，但都冷冷清清没有人。我找了一家进去，坐在窗边吃点心看河水轰隆隆地流过。也奇怪了，市河的气势是如此磅礴，而它的支流东市河流着流着就成了一潭静水了。

中午，就在老街的饭馆吃饭，一定要找临窗的座位，就着河水的声音吃才舒服。菜有葱油芋艿，米酒的分量比昨天大了不少，而且显然更烈，我直到脸上的红褪下去才离开。这一下进入主景区就已是下午了。来到晴耕雨读处拍了那个古书修补处，困意阵阵，于是拨开房东家门口的木栅去睡觉。这里的人对待外人态度很随意，除非家人都要出门，门才锁，否则门永远大开着，只是门口有个半人高的木栅，来往的人可以随便打开进进出出，并不担心失窃。

这个地方类似于今天的消防队，当时，乌镇凡有“走水”的时候，官兵就冲进来，呐喊阵阵，齐去救火。

文修补古书的地方，现在也成了一个著名景点。剧中它叫“立志书院”，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立志书院在镇口，现在不对外开放。将所有的门打开，仿佛从镜中看去，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层。我站在门口，想着里面那个门中也有个女子出来，对我微微颔首。

齐叔的房间。特别留意了一下，墙上贴的那两张奖状，真的是“齐沛霖”，年代久远已经褪色了，兴许这院子原本的主人确实就叫齐沛霖吧。

染坊，蓝印花布，我在寻找蓝印花布背后的人。风吹起布来，里面并没有任何人。

酒坊，三白酒就是在这里酿出来的。这里的三白酒有几种规格，竹筒装的是38度，陶罐装的有38度，也有55度。由于飞机上带酒要托运，我怕碎了，于是买了一个竹筒，但在飞机上还是洒了，一袋浓浓的酒香。

酒逢知己千坛少。所有的坛子里都有酒，但由于年代久远，落了很多灰土昆虫，已经不能喝了。我随手搬开几个盖子，都是白色的封，不知哪一坛会是“醉生梦死”呢？

齐叔为文抓药的铺子。我喜欢药香，看见中药铺自然特别亲切。

晚间，继续到昨日的餐馆品尝美味。今天很巧，靠窗的座位正好没人，我得以在挂着灯笼的窗口临水而食，发觉晚间的支流河水与白日主河滔滔之水又有很大的不同，一动一静，一雄浑一娴静，正似一男一女。点了一条鱼，厨师很巧妙地将鱼剖开，看上去好像有三条；主人极力向我推荐一道菜单上没有的菜——笋丁烧青蚕豆，果然好吃！极其鲜嫩清爽，带着蚕豆特有的浓郁的草根香，兴许这蚕豆就是清晨剥出来的吧？绿豆、红灯笼、黄灯光，衬着反光的河水，一个人观赏确实静了点儿，如果是两个人就好了。

在乌镇的两个夜晚是值得的，虽然它已失去了平和的往日。乌镇是很小，小得半日足矣，然而白天看到的实在只是浮光掠影的假乌镇，那些“一日游”的人实在是太浅薄了；乌镇又是不宜久留的，有人说逗留超过三个夜晚就会深陷其中，任凭静夜吞噬残留的一点生气，果真如此矣！我逗留两晚后离开，却想着在潮湿阴冷的冬日再来河边，尽管它的夜晚已被封锁……

七律·乌镇

三月旖旎好春光
乌镇行人多匆忙
行舟漕河开翠玉
坐茶潭窗等白裳
故地驻长因嫦住
他国觞筹祭愁殇
只把毕生思哲宇
焉知灯火共穹苍

我是理性的，但我不能对心底的声音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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