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18日金沙江云南游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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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5-27 | 18日金沙江云南游记（22）

18日.金沙江

丽江是一个旅游城市，城市并不大，配套设施也比较完备，因此离开丽江时，很快就出城了。出了丽江城，汽车就行进在山上，依旧是茂密的森林，还有迷迷茫茫的山，还有遥遥远远的路……

汽车一直 在望不到边际的山路上行驶，扑入视野的，只有绿色的山和绿色的树。汽车有如离开大理进入丽江时一样，吃力地攀爬，愤怒地吼叫，屁股后面吐着浓浓的黑烟……终于汽车上到了一个山顶，以为该下坡了，再向前看，却依旧在另外一座山的山腰，更高的山峰在等待我们去攀登。这样不知道翻越了多少个山头，终于发现下坡了，凭借地理知识，我知道，快到金沙江了。

果然，汽车拐了几个弯以后，一条黄色的长龙进入了视野，我们终于看见了金沙江。汽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滑行，一直向下、再向下，我们终于来到了美丽的金沙江畔，我们看到了纳西人秀美的田园，恬静的山庄。金沙江真美，任岁月以河的方式流淌，金沙江，这远古生命的流脉，一泻千里，蜿蜒着一根龙骨的形象。啸傲、奔腾、喧泻、舞蹈……像一匹神采飞扬的野马，像一位行色匆匆的过客，像一只穿山越岭的神兽，像一条吞云吐雾的巨龙……夹着电闪雷鸣，挟着惊涛骇浪。一冲一涌，吞吐万钧雷霆；一扑一卷，尽显如虹之势。江在谷底呼啸而过，气势磅薄，苍茫壮阔；峰从水边拔地而起，直刺苍穹，雄伟险峻。苍天可鉴：只有玉龙雪山的雄伟高峻，群峰才会俯首， 只有虎跳峡的险兀坚硬，金沙才会从中穿行。谁的足迹是水中的浮萍，叩响涛声依旧的颂辞？谁被一条江放逐成不系之舟，此生无涯？谁在山川之上，唱响人生之浩淼？谁弹拨着古琴，寻觅着高山流水的知音？谁又收走了卵石坚硬的棱角？大浪淘沙，谁是浪涛千百次抚摸过的亮丽金沙？历史，是一条河，翻卷着泥土与水花，总不说一句话，只有水中缄默的卵石，铭刻着潮起潮落，看云卷风舒，花开花落，守候岁月轮回，日月更替。时光如水，谁是今天饱经苍桑的隐士？谁又是今天大智若愚的哲人？面对着浩浩的金沙江，我无语，我沉思……

站在江与山之间，我是金沙江弩钝而笨拙的读者。金沙江是一本书，完全敞开，却不乏遮隐。字名清新，又不乏高深莫测，如古代哲人长长的手卷，抑或一长卷的历史日记。江流是它的隐喻，旋涡是它的秘语，礁石是他的符咒，险滩是它的起承转合，激起的浪花是它的底气内蕴。它流传的是一部刀剑铿锵，血肉横飞的历史。在金沙江峡谷高兀的岩石上，我听到十万支铜号一齐奏响，我看到一万匹马在峡谷中奔腾不止，看金沙江把万钧雷霆从胸中吐出来，激起惊天动地的回声，撼动山谷，撼动我跳荡不息的心灵。这是一场大自然的战争，悲壮而惨烈，与人类的战争相比，不乏“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苍凉，不乏“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悲壮，更不乏“山重水复难无路”的诡谲多变。以及“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短兵相接。金沙江撕碎丘壑，击破岩石。那是呼啸的铁蹄纵横驰骋，一声声，震憾天地，响仰天宇；一朵朵，撼山动石，奔向远方。在吞云吐雾间，席卷枯木衰草，顽石险滩。

对于金沙江，深受民族英雄林则徐器重的清代著名纳西族诗人，丽江“雪山书院”的院长木正源在其广为传诵的《雪山十二景》中就描绘了“两岸壁立，江贯其间，奇险万状”的绝境。他在《金江劈流》中这样说：

巨灵劈不到，江自破山行。无雨云常湿，如雷石乱鸣。

落涛和地卷，飞瀑撼天惊。内界经流始，神工不可名。

另一位纳西族诗人和柏香曾是著名历史学家、纳西学大师方国瑜的启蒙老师，他为后世留下了一首足以让金沙江虎跳峡夺人心魄的《雪山峡》：

雪山峡，高且狭。刀岩剑谷摩天插，地轴雄奇天下甲。

昔人呼之虎跳涧，千寻江浪鼓云端。

飞鸟不敢下，行人到此心胆寒。舟楫不可渡，航人闻之裂心肝。

裂心肝，心胆寒，神禹疏凿难复难。

我欲移居绝壁下，朝朝暮暮，风风雨雨，卧听寒涛泻。

千百年来，金沙江波涛翻卷的就不仅仅只是水花，还有或气势恢弘，或浪漫动人的诗情！被誉为“天下第一长联”的昆明大观楼长联，其作者孙髯翁也曾为金沙江与虎跳峡留下过这样的诗句：

劈开蕃城斧无痕， 流经犁牛向丽奔。一线中分天作堑，两山夹斗石为门。

拨摇日月苍藤细，杀走雷霆白昼昏。倒峡翻浪自今古，更从和处觅江源。

在山与水之间 我是一棵停止呼吸的树，我是一块伫立不动的石，守望金沙江，直到生命的尽头，直到时间的永恒。金沙江，从青藏高原遥远的雪山一路奔来的金沙江，穿过滇川藏奔入中原的金沙江，激情飞扬音符飞溅的金沙江，赤身裸体毫无遮挡的金沙江，森林苍翠雪山掩映的金沙江，刀耕火种男耕女织的金沙江，用山泉和苦荞酿酒的金沙江，有着花骨朵一样女人的金沙江，繁衍着大山一样结实的男人的金沙江……翻卷的浪花如雪，雨滴抑或羽毛，音符触及我的脚趾……我开始 抬头看那江边随意点缀的村落，遥想村落里鸟巢一样悬挂在悬崖上的蜜蜂箱。回望从江边一直长到山顶的石板路，回望桨橹斜插在水中的木板船，回想粑粑和酥油茶飘散的醇香，回想深深隽刻在岩石上的历史，回想夜夜不息的山歌，回想山林间三两顶竹笠的悠闲，回想一路碰到的金铃一样在枝头摇曳的火把梨，回想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女子 、野杜鹃和羊……

这让我熟悉而又陌生的金沙江边的山村，熟悉而又陌生的山涧溪流越流越细的故事，熟悉而又陌生的丛林里的鸟雀歌唱时的欢乐，熟悉而又陌生的牛羊撒欢急促的鼻息和蹄窝……

我看见了山路上去赶集的背影，听见了水井的辘轳终年不断的低吟 ，看见了种山的汉子吧嗒吧嗒的旱烟后吐出的一串串长长的叹息…… 我也深深地记得晶莹的白雪覆盖的山寨，记得屋檐下高高挂起的玉米辣椒，记得香雾蒙蒙的罐罐茶，记得过年时家家户户门前鲜红鲜红的新春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