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云南笔记-上雨崩的夜

这次的云南行，一直是采取走一步看一步的策略，在飞往丽江的途中，我只知道我们订了客栈，可是我不知道名字和地址以及电话。在准备从丽江出发前往中甸、德钦及梅里雪山之前，我们不知道是该独自两个女孩行走，还是找两个游伴一起包车，找游伴失败后，接下来突然决定一切靠自己，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而不确定也确实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惊喜。

我们在漫天大雪里乘坐大巴翻越白茫雪山来到了飞来寺，成为那天唯一一批到达飞来寺的游客，而阴郁了几天的梅里雪山，在我们到的晚上，就繁星漫天，预示着它即将给我们一个明朗的早晨和灿烂的日出。我们认识了热情诚恳的加都，老成稳重的都吉，可爱的小白，亲切而乐于助人的小彝，特立独行的康珠，当然也包括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谢老。当然我唯一确定的是，此行我的目的地是梅里雪山，我要徒步雨崩。

上雨崩的夜有点失落，也许是因为下雨崩的夜，从进门开始，我们就受到了小白和小彝的照顾，而在这个陌生的客栈，我和鹿鹿，坐在火塘边，周围有更多的人，可是仿佛更孤单。有一群本地的男子在打牌，康珠去洗澡了。其实康珠也基本上不是一个喜欢言谈的人，所以我和鹿鹿也就默默地坐在火塘边，一半是因为疲劳，一半也是突然袭来的陌生感。

这个客栈的火塘是炝人的，眼睛总是涩得想流泪，我还能接受，在亚丁，我住过这辈子住过的最差的地方，也遭受过最熏人的烟火，而这里好歹是一户象样的藏族人家，但鹿鹿就很难接受。鹿鹿小声地对我说她怀念下雨崩，如果我们还在那儿，至少我们还可以和小彝及小白聊天. 选择这里是因为我们在没人带路的情况下，觉得跟着康珠不会迷路，或者至少不会走弯路和错路。我们的体力已经不怎么允许我们有奢侈的走弯路和错误的机会。

火塘旁边还有两个女孩，也是游客，长得还挺漂亮的，本来在这个人烟稀少的雪山深处，见到了游客会很亲切，我们一路上都没怎么遇见过，但奇怪的是，双方交谈了几句话后，在没有继续交谈的愿望了，人和人之间确实是有交往的缘分的。吃过晚饭后，那两个女孩也就早早去睡觉了，藏族人曾经请她们在火塘边喝水，我听见那女孩没好气地回说：喝什么喝，喝了水呆会晚上还要上厕所，你们厕所那么远！

鹿鹿的鞋在徒步过程中灌进了许多雪，主要的原因是她的鞋不是专业的登山鞋，从系带子的鞋舌头处有许多雪跑进了鞋子，所以鞋子连同袜子都湿了。康珠的情况还要糟糕，她是连同裤子都湿了半截，因为她穿的是牛仔裤。

于是她们两后来都在烤鞋子和袜子，我虽然知道藏族人心目中，这样做是不妥的，可我还是决定不告诉给鹿鹿听，因为似乎她也别无选择，不告诉她，那是不知者不罪。

终于那群藏族人打完了牌，也来烤火，一位看起来很年轻而也比较帅的男孩突然对我说：你们是昨天进山的对吗？我说是。他接着说，带你们进山的向导叫都吉吧，我说是。他又说：都吉以前参过军。这次我和鹿鹿惊奇地对视了一眼，我奇怪地说，是吗，都吉没告诉过我们。转念一想，都吉是那种你不问他，他也不会主动说什么的人，但是知道他曾经参过军还是觉得很好玩。我问那个男青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旁边另一藏族男子打趣道，他会算命，你们的一切他都已算出来了。我虽然不信这个，但我想也许他是认识都吉的,果然过了一会他便主动告诉我们，都吉是他的舅舅。后来我知道，他的名字叫拖顶。

我开始觉得雨崩是个很小的世界。下雨崩的夜，从这里开始。

男孩接着说，你们两个有一个是从上海来的对吗，我们点头，他又对鹿鹿说，你，是从上海来的。我忽然想起蓝丫丫曾经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去年我们去杭州的时候，她说鹿鹿是个都市味很浓的女孩，相对比，我比较象是从山村来的。

鹿鹿摇头予以坚决否认，那男孩又转向我求证，我呵呵一笑，对鹿鹿说，你就认了吧，人家可是会算命的，你就别骗他了，那男孩于是用不太纯熟的汉语认真地说道：是的，不诚实是不好的。那一刻我隐隐地有点犯罪感。而鹿鹿则脸红耳赤地辩白也不是，不辩白也不是。

当鹿鹿说起想听藏族人唱歌的时候，拖顶和他的几个朋友立刻跃跃欲试。于是一个真正的载歌载舞的藏族之夜开始了。连康珠也加入阵营，康珠的歌舞都很好，但其实她不是藏族姑娘，她是从昆明来的。

后来全体人都跳舞去了，只有我坐在火塘边，我不会跳舞，也更喜欢做一个观众。
不过青稞酒我还是喝了，喝了青稞酒的夜，加上那群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的藏族人的夜晚是个非常欢乐的夜晚。

喝了酒后很自然地大家开始聊天, 拖顶说他也参过军, 还说开始不会说汉语,是参军的三年学会的. 开始听不懂的时候,别人说话一大声,他就以为别人是骂他,于是他就打架. 最后,拖顶总结道: 打了三年架,我终于学会了汉语. 如果有一点忧愁，那就是拖顶告诉了我们他的恋爱故事，一个来雨崩旅行的女孩，爱上了他，为了他，她来了雨崩三次，他们还一起去了西藏,去布达拉宫,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那姑娘非常想嫁给他，想到最后她明白不可能的时候,她曾经绝望地想割脉. 藏族的婚姻是父母做主的，他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我又想起加都说的,婚姻是父母做主的,加都也有喜欢的卓玛,可是和他结婚的却是父母安排的. 在这里又一次的印证了这一点. 可是在这里,我至少看到了人们心里的爱情. 我们现在不存在恋爱自由的问题了, 可是好象却更迷茫,也许连责怪的理由都没有了.

终于说到第二天的行程，讨论要不要去大本营，鹿鹿说她想去茨中，还说她死活不想再翻那宗拉山了，从垭口下来的这段下坡路是很陡峭的，而我们回程，就将成为棘手的上坡路。

拖顶和另外两个藏族男孩说：好办，你们可以走尼农，全是下坡路和平路，然后从尼农到西当全是平路。这段路还没雪，好走。

我想不翻山而全程走平路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从这里到温泉翻的这座山是捷径，而走平路是象转山一样，沿着山脚绕出去，那也意味着距离会变得遥远许多。

问他们需要走多久，拖顶轻描淡写地说，从雨崩到尼农三小时，从尼农到西当两小时。

我很怀疑，因为这是他们的速度，可是鹿鹿被这个新的消息烧昏头了，她高兴地说，就走尼农，我一听到尼农这名字就喜欢，就想去走走。

虽然听到一个村子的名字就非要跋涉几个小时去看看的极度浪漫主义的做法我是不怎么赞成的，但我已经非常明白鹿鹿是再也不要从那宗拉垭口翻出去了，进山的时候她就曾经躺在雪地上不走了，我实在不能再勉强她再从相同的河流里再淌一次。而且从尼农走也能保证我们不走重复的路，看的也是不一样的景致。

拖顶本来是那两个漂亮的女孩的向导，可是他现在已经决定，他要当我们的向导，他让旁边的吉村去接替他本来的使命。我隐隐觉得不妥当，可是这个热闹而融洽的夜晚似乎说什么煞风景的话都是不宜的。

终于在凌晨一点，我们结束了欢乐派对。

2006.12.21

(上雨崩看到的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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