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莫干山烟雨

民国政府收回莫干山主权，各色上层人士纷纷进驻，或买或建，在莫干山别墅区置下产业。看看当时的业主名单不难发现当代中国史上熟悉的名字。想来人的从众心理是一种本性的积习，和现在的上层人士在大都市周围购置物业一样，在当时的江南，在莫干山拥有一幢别墅就是一种时尚。当然这时尚本身就是实力的表现。

上世纪的20、30年代，莫干山迎来了一个兴盛时代。这个时期的开拓是和黄郛分不开的。黄郛，字膺白，辛亥革命元老，是上海都督陈其美的参谋长兼第二师师长，当时的蒋介石是他手下团长。后来他们结拜兄弟，老大陈其美、老二黄郛、老三蒋介石。黄蒋关系非比寻常。南京国民政府成立，黄曾是上海特别市长、外交部长。1935年因与日本签订“塘沽协定”，承认伪满洲国，舆论大哗而托病退隐莫干山，不到两年即去世。

或许晚年官场的不如意，使黄郛有意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莫干山上。对莫干山以及山下庾村的建设，颇为用力，在当地也很得人心。在他的操办下莫干山公益会、莫干山讲经堂、莫干小学、藏书楼、牛奶厂陆续建成。他还修了一个马场。黄郛死后也安葬庾村，他真是喜欢这里。

黄郛的别墅白云山馆，现在编号是509。由于蒋介石数次来住，以及国共谈判，现已成为保护对象。而旁边的511因久为闲置已经相当残破。在原是门卫室的512别墅里我幸运地见到了1933年因为黄郛修建别墅而随父上山的杜承棋老人。

阳光从老人精神矍铄的脸上闪过，很难相信他已经85岁了。“黄郛喜欢骑马，着一件黑色披风，带一顶獭皮帽，一摘下帽子便见他额角上方两块左右对称的白发，就像一对白角似的”，他一边挑着新采的茶叶一边说，

“512、509、511都是黄郛的，边上原来有铁门，顺台阶有铁丝网拦着，外人从前是进不得他的家的，后来大炼钢铁都拆了，所以只剩下门框。1933年我进山时黄郛准备养老，只有509号白云山馆不够，所以买了511号别墅给佣人住，1934年又开始建512给卫兵住，修了大门和台阶，筑围墙，把几幢房子圈起来。黄郛不在乎花销多少，只要求尽可能的漂亮”。老人是解放后莫干山第一任村长，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莫干山就是他的家。他的一个女儿现在已经是国营芦花荡宾馆的老总了。这些年山下的条件越来越好，可老人退休后却仍待在山上。

“习惯了，山上环境好。”

“您能活到一百岁”，临别，我充满信心地说。老人身后是那条通向509白云山馆的石梯。

可能和黄郛“把兄弟”的关系，蒋介石对莫干山也是情有独钟。由于其特殊地位，他3次来莫干山都是民国历史上的重大事件：1928年与宋美龄共度蜜月、1937年与周恩来国共第二次合作谈判、1948年与高级幕僚召开会议拟定“金圆券政策”。

黄郛的白云山馆（509号别墅）是一栋2层楼的美式小别墅。这座建于1915年的小洋楼的名字分取了黄郛和他夫人字中的各一个字。开阔而阴暗的大厅晃着灯光，靠南一边是会客厅和餐厅。二楼中间是笔直宽敞的过道厅，朝北的房间是主人卧室和起居室，朝南的房间是两间客房。

二楼主人卧室墙上的老照片正是蒋宋的结婚照，那种彩色照片在上世纪二十年代非常罕见。可能是当时的技艺不过关，蒋介石的英俊、宋美龄的美貌都显得有些过分夸张，时间是1928年12月莫干山上梅花盛开的时候：

“美龄退席了。她悄悄从后门出去，乘车到西摩路换装。晚上，她和蒋介石带着200多名卫兵上了专列，去莫干山。在那里他们开始了新婚蜜月的生活……”

从阳台俯瞰，下面有一圆形，直径约10米的水泥露天舞池，颇为独特，旁边有一棵美人茶据说是当年的旧物。

一晃10年，蒋介石又回到白云山馆，这次是与周恩来进行国共二次合作的谈判。

1937年夏天，二楼朝南的两间客房一间住着周恩来和潘汉年，另一间住着国民党谈判代表张冲，一楼的那个如办公室般的会客厅是蒋周谈判的地方。尽管国共实力相差悬殊，但在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呼声下谈判还是最终成功，周恩来后来提到当时12次谈判中最关键的3次：“一登莫干，两至匡庐……”。说到这次谈判还有个花絮。周恩来在谈判前首先向蒋介石通报了蒋经国在苏联的情况。因为蒋介石已有多年没有蒋经国的消息了，自然很是高兴，有了良好的开端，谈判比较顺利地达成了初步协议，为最后和谈成功奠定了根基。

1948年夏季，国民党军事失利，经济危机。在蒋经国的安排下，蒋介石于7月住进屋脊头1号别墅（今武陵村宾馆），召集幕僚频频会议，币制改革如箭在弦。一个月间莫干山俨然成了临时官邸。

武陵村别墅群共有7座，6座由沪浙商界名人陈永清、陈叔通等6家在1933年前后建成，7号楼是1978年建造的。这里地势险要，只有一条穿行在峡谷峭壁间的小径可通，又和其他景点相距较远，环境清幽，犹如世外桃源。别墅之间有宽敞的草坪，黄杨、玉兰、山茶、桂花、银杏点缀庭院。蒋介石所住的1号楼又名松月庐，因周围多松树，而二楼大阳台形似新月而得名。

1号楼底层会议室有内外两间，外间长圆形会议桌用于开会，内间半圆形，6套红木桌椅用于休息。1948年7月26日至8月18日，他和温文灏、余鸿均、王云五、王世杰、蒋经国等开会研究“新经济政策”，期望“清凉世界”冷静头脑，酝酿出挽救危机的良策。而结果却是新币“金圆券”的出台。没想到金圆券一贬再贬，民怨沸腾，更加速了覆灭的脚步。

张啸林是民国时期上海著名的“流氓大亨”之一。编号为546号的林海别墅是张啸林1934年建造的。原本送给浙江督军卢永祥，后因卢政治上失败，张啸林收回己用。建筑主体是一中一西两幢，在莫干山别墅里是很有特色的一组。西式的已改为客房。中式仿庙宇格局，黄墙琉璃瓦飞檐翘角，单层的议事厅，西式的为两层楼卧房。中式客厅大门的镂空格子木门上至今保存着几十幅技艺精湛的《西厢记》木雕插图。门前四根柱头各雕两个合成八仙过海的故事，推门入内，横梁挂有前后两块匾，主匾是堂名，由北洋政府总统徐世昌题写的“百忍堂”，副匾是孔子后人孔德成题写的“风月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