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浙江绍兴游记—偶游会稽青藤书屋—同程旅游博客

初春的浙江会稽很冷，小桥下的河面偶尔飘下一两朵黄梅，无法顺水漂去，只得在那寒风中瑟瑟地枯萎。满城都是用文化包装过的茴香豆、霉干菜和乌篷船，它们急不可耐地想要充当这座古城的代言人，于是绍兴几千年的历史只好沉默地退居幕后，仿佛如深埋于地底的老酒，只待有缘的访客闻香而至。

独自漫步古镇，四明之地，每块砖说不定都是宝贝。转过一个幽静的巷口，迎面一块横匾，上书“青藤书屋”四个字，心里为之一动。小时学过几天国画，青藤画派的名字还是知道 的，难道这派的祖师爷徐渭竟躲在这里？

小巷窄窄的，墙高近一丈。在巷子深处抬头望天，云霭茫茫，而处身之地又是如此仄逼，四尺之内，转身也难，在这里如何能破壁成一方天地，孕育出那种气势豪纵的大写意？

一扇式样普通的小门后，从几杆疏竹的缝隙中透出了青藤书屋的黑瓦白墙。

书屋庭院，建筑风格脱不了江南的秀气，鹅卵石铺路，通向照壁左侧的月洞门，前后不过10米。进门左侧是棵上了年头的树，一株虬曲的古藤，顺着墙壁攀缘，可惜天寒，新叶尚未萌发。闻声而出的看守书屋的老人说，夏季，这藤上青叶繁茂，一派欣欣向荣，所谓青藤书屋的来历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守屋的老人是个风雅之人，他许是寂寞太久了，这个地方若非游人无意撞到，根本很难找到。听老头用夹杂着绍兴口音的普通话吟诵：……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老人吟诵的内容是明代大画家徐渭的画题句。

徐渭字文长，号天池，其机智过人的逸闻趣事常在民间传诵，不过他能成为明朝最有影响的文学人物之一，却是因他的诗文书画。可惜他一生落拓，穷困潦倒，靠卖画为生，因识宝的人不多，卖画所得仅能裹腹，死时惟有一副铺着稻草的床板，境况之惨，常令其追随者唏嘘不已。自喻为“青藤门下走狗”的郑板桥虽也是一介穷酸，不过比起徐渭来，他已算十分富有了。旧时士子一心走科举正途，屡试不第的徐渭常自嘲：绘画不过是雕虫小技。可见舞文弄墨不过是衣食无忧之人的闲情逸致，并不能靠此养家糊口，当然更谈不上光大门楣了。

身后名，换不来生前的一碗稀粥。看透了，来至此处何妨回头是岸？老头指着书屋两侧的抱柱联说：这是徐文长留下的一幅警联，含义深远：“读不如行使废读将何以行，蹶方长知然屡蹶讵云能知”。字体遒劲中见奇幻，语意明快，这应是徐渭对多舛命运发出的一声叹息吧。恃才多半傲物，就算知道自己的孤傲性格容易处处碰壁，徐渭似乎到老也不想改正，因此，在屡屡失意后，他认为自己不是个“能知”之人。老人长叹，徐先生那么聪明，却那么执着！可见聪明也误人。

“高书不入俗眼，入俗眼者非高书”，现实中的窘迫并没有拘束住徐渭那支纵横恣肆的笔，他从随意中入手，率性而为，以水墨浇胸中块垒，开创出意象空阔的奔放大写意。“短檐侧目处，天际看鸿飞”，也许正是遭遇成全了他的画，困境中的鸟儿对自由更充满了渴望，用这样一股意气泼墨，自然别有一番新天地。

小巷很清静，青石板的路只回响着孤独的脚步声。

明珠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正如幽兰只盛开在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