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的那张笑容,皱纹纵横交错,和他守着的炮台一样,斑驳沧桑,似乎轻轻一动,都会剥落许多过往的岁月。 海口的历史古迹不是很多,所以人们在歌舞厅或旋转餐厅里闲适地快乐着,却找不着内心踏实的厚重。秀英炮台四围是喧闹的街市,酒店在近旁张扬林立。往来的车声人声吵杂着,炮台独自静默于当年的小山丘上,对着大海的方向,俯瞰山丘下的路面,遥遥地护卫着整个琼州海峡。 秀英炮台是海南古代宏大的军事设施,始建于1890年,当年清政府为抵御法军入侵,命令各军严防沿海各口岸,在两广总督张之洞临琼视察形势后,下令起建的。 我在炮台东头走着,一眼看去,炮台自东向西成一直线,面朝北,虎虎并列,据说五尊大炮均购自德克虏伯炮厂,不知那时候的国人,对洋货认知多少?炮台东南侧原设的指挥室和背后的操练场与营房,而今都已蓬草丛生,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响声。午后的炮台静默深思, 佛殿一样的地方,得到的是心身的和谐。人站在历史的风口,就总会变得凝重。 炮台的四周及身下,长满了不知名的逢草,在冬日微弱的阳光里涩涩地黄着。因为荒草,炮台如同身居幽关,经历的风雨沉默地蕴藏于炮筒中,等着与人的对话,这等待得多少个年月,炮台等得铁铸的躯体都开始发凉。天地之间,塞涌的是沉默,人似是炮台旁的一棵荒草,再有一棵,说话的是眼睛,说尽那年月的炮声轰隆。 因为沉默,人归复于原本的形态,这个午后阳光走得缓些,黄昏珊珊来迟,炮台在这静默里显得沉重悲壮,夕阳晕红着,一地的苍茫壮阔。 当年的国难与悲愤,造就着无尽的残缺与遗憾,这种痕迹不可能超越为幽默的角色,不寄希望于梦境和来世,就这么在炮台旁坐下,坐下如一尊炮台,或许坐上百年上千年,或许很短的一刻,但已经够了。 走出炮台居地,坡下便是新兴的世贸和国贸区,来往车辆呼啸而过,楼在路旁高高挺立着,需要仰视,东边防的一排餐馆,门前灯笼晃动,一派过年的喜庆气氛。突然发现身上沾了许多细碎的草屑,把炮台的苍凉印缀在我的裙裾上。沿着餐馆前的椰枝往前,像是游戏,突然就会想起山丘上的那座炮台,还有当年的那一位威风凛凛的勇士。 而海口毕竟有这么一座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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