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影子想要去飞翔第四卷路在远方第八章恩施之行（二）

抵达沙市的时候，已是接近下午五点钟左右了。父亲忙赶着去长途客运站买当日的车票。可惜时不凑巧，最后的一趟车已在下午四点钟就开走了，票自然没有买成。父亲和我不得不先将皮棉寄存起来，然后又去售票处买明天下午四点钟的车票。但售票员说不卖长阳的车票，要买只能买恩施的。相比之下，票价明显要贵了许多。父亲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到了明天再说，于是便在车站里找到住宿登记的地方。

我们定了一间两张床位的小房，共花去十四元人民币。当登记的妇女要看身份证的时候，我们都没有。但父亲带了户口薄，我带了记者证。我叫父亲拿出户口薄来登记，父亲却偏要我拿出记者证，并且告诉那登记的说：“这是我儿子，仙桃市《经济信息》报社的记者。”

“哦，”那女的立刻刮目相看，“原来是记者，大专生！真了不起！”

听了她的话，心里不禁感到十分汗颜，她要知道我初三还未毕业，心里真不知该会是怎么想？

“是湖北大学毕业的吧？”登记的时候，她问我。

“嗯。”我只好将错就错地随口应道。

“本科吗？”

“嗯。”我含糊地答道。

登记是在车站，其实旅社离车站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顺着街道向西走，走着走着很自然有一道拐弯处，顺着拐弯处再笔直走进去就是了。

旅社的条件不太好，屋里很狭窄，服务员也很怠慢。我们所住的是203号房间，两张简陋的床，一张破烂桌子，再没有别的什么。做饭的厨师是位办事不慌不忙的年轻人，不管是削土豆还是切萝卜，都是一刀一刀地慢得令人有些灰心。

等到服务员将我们所点的第一道菜“土豆丝”送上桌来时，我们已饿忙了命，爷父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它吃了个精光。第二道菜“豆腐汤”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送来，于是我赶紧起身去问服务员。一问才知，她是将“豆腐汤”错送到了邻桌上，幸好别人都未吃它，服务员重又将它端来了，但毕竟弄得我们心里都很不愉快。

和我们同桌进餐的是一位仙桃老乡，家住“钱沟”。在异地碰见乡音，这使得我们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那人看上去有三十几岁，长得又黑又瘦长。我们洗过澡后，他去过我们房间坐了一会，谈了些闲话，临走时说好明天见。但明天我们没有再见。真是人生如梦，有很多朋友，也许注定我们就只有一面之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父亲自从广州回来后，牙齿就一直疼痛不已，到了沙市的当晚，已痛得越来越厉害。仙桃老乡刚走出我们的房间，父亲便叫我和他一同出去买点止痛药，因为他的嘴巴都痛歪了。

沙市的夜晚，还颇有点灯火辉煌的景象。三三两两的人走在被灯光、树影投射得明暗相间的街道上，听见“嗡嗡”的小声谈话和“啪啪”的脚步声，使沙市的夜在清冷之中又有着几分浪漫、几分欢畅。

哦，我想起来了！今晚只要一到十二点钟，就会敲响新一年元旦的钟声。怪不得我处处都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愉悦的气氛，而我自己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的。

父亲和我无声地穿过街道，来到了长途客运站的“候车室”。我们在“候车室”内的柜台前面晃来晃去、晃来晃去的。无意间，我发现里面有卖小游戏机的，出于无聊，我便要父亲为我买一个。去长阳还有那么远，一路之上可以消磨消磨时间。

父亲说他最讨厌这种东西了，平常看见别人入魔似地按个不停，就十分恼火。可我已经无法阻止自己打消这个念头，于是又央求他。他仍是不肯。后来买到了牙痛药，父亲要离开车站回旅社睡觉。我的心愿没有达到，依依不舍地不愿离去，便再三央求他。他于是告诉我说，广州一趟虽说朋友给了钱他作路费，但去时是他自己出的，而且为朋友买了一些见面礼，再加上回来后又去仙桃饼干厂将柳科长那笔钱全部还清了，所以到家的时候，身上其实只剩五百块钱了。

“您不是说还有三千块钱没有动吗？”我为他的话感到特别吃惊，分不出他到底哪一句才是真话。

“那是为了好让你安心和我一同去恩施，才不得不骗你的。”父亲用双手搓了一把脸说，“到现在，我浑身上下也就只有两百多块钱了。而明天还要去长阳，若买恩施的票又得多出几十块钱。车费、运费、住宿费再加上生活费，两百多块钱如不省吃俭用，去了就难得回来，不是开玩笑的。”

我说：“到了长阳，卖掉皮棉后不就有钱了吗？何况，一个游戏机也只那么几十块钱，您少抽几包烟的问题。”

“不行！”他很坚决地说，“我们运去的是烂皮子，还不晓得别人肯不肯买下？真要买游戏机的话，也等皮棉卖了之后再说。”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求他，但是没有用。我最终还是同他一起回到了旅社，心里感到很失望。父亲服过药后，就脱了皮衣躺在床上，一只手捂住腮梆。他的烟瘾非常大，过了一会儿便再也不顾疼痛，挺着抽上一枝。于是，房里只剩下浓浓的烟雾和他长长的叹息。

我想，他心里定是有许多我无法想像的烦恼，但我也无暇多想。我脑中转来转去的只是游戏机，因为我对它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兴趣，而且越是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就越是想得到它。所以，即便是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也在苦苦央求他。他起初只是执意不肯，但后来便有些心软了，答应只要一到天明就为我将它买下来。可我却不能等到明天，急着要他现在就去买。他还是坚持了他自己的意见。渐渐的夜已深了，后来我只好无奈地拉熄了灯，这一夜就这样带着遗憾过去了。

天刚亮，朦朦胧胧地就听见有人在喊说：“早晨六点多钟有去恩施的车子！”父亲也听到了，便对我说：“最怕的就是在白天坐车，人多眼杂，难免不会出事。对我们来说，早去晚去其实都是一样的。既然有早上去的车，我们何不在早上走了算了？万一司机不肯卖长阳的票，我们就只有买恩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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