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恩施日记（二）

2007-07-26恩施日记（二） - [恩施]

2007年7月22日 周日 阴

今晨起来已是7点，严姨煮面做早饭。穿着拖鞋，拎着球鞋出门，淌过一条哗哗而流的小河，来到安乐屯小学。换上球鞋，再把拖鞋包好放进书包，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上午，安小的支教开始了。我也开始了对刘校长的采访。刘校长的言谈表达相比其他老师，相当“出类茇萃”，侃侃而谈。谈及恩施州的教育系统官位设置以及盛家坝乡中小学教育生态里的一些“潜规则”，当然也涉及诸多不好的一面。“中心学校”是由乡教育站演变而来的一个官僚机构，“校长”邓同时也是乡民族中学（乡唯一一所初中）名誉校长……听到的东西远远超出了我的采访预期。

在观看他们的上课场景时，最打动我的是五年级音乐课。四十几个人的小教室，孩子们整齐响亮的唱着张惠妹的《永远的画面》，歌声回荡在小小校园。窗外一个二年级的小男孩坐在地上，痴痴地看。

“你想唱吗？”

“不想。”

“为什么？”

“不知道。”

“你会唱吗？”

“不会。”

“你会的话想不想唱？”

“想。”

“你想学吗？”

“想……”

他望着我，黑乎乎的脸，门牙少了一颗，大眼睛一眨不眨……

六年级同时在上思维拓展课，小男孩要在黑板上答题，却个子太矮够不到，女老师便抱起了他……

至此，我再次感叹，这里的小孩普遍个头矮小，身体肌瘦，面露菜色，尤其是小男孩……

午饭是在安小“食堂”吃的——“食堂”是一间小屋，两盘一样的玉米炒辣椒，一盘凉拌黄瓜，一小盆酸菜鱼……10个人坐了一桌，最后，米饭不够……

下午，我随王老师、小易步行近40分钟去了麻茶沟小学。来之前，就听说这里的围墙被涨水的河冲塌了……一路上我们三个人聊着蛇、野猪等盛家坝常见的动物，兴奋而紧张。山陡峭而突兀，林浓密而苍翠，河清澈而湍急……一路伴随的淙淙流水，隐约响起的幽远山歌，这才是山里的世界！

来到麻小操场，一群小孩在做游戏，我刚拿出相机，远远近近分散着的小孩呼啦一下子涌了过来挤做一团——渴望拍照！几个小孩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手里的相机……

在麻小的老师办公室和图书室采访了几位老师，这里，我遇见了安琪……

一个瘦小的小女孩拿着一只叠好的纸鹤走进图书室交给她的手工课老师，然后腼腆地往外走。老王摸着她的头说“好可爱……”我冲她招手。“小姑娘，来这里……”

她走到我面前，站的笔直：蓝格子衬衣，红领巾搭在脖子上，当鼻涕吸进鼻孔后，是一张非常非常可爱的脸……“姐姐给你系红领巾。”我动起手来。可惜时光久远，我竟不知如何系红领巾！一边尝试一边和她交谈。她叫安琪，今年9岁半，目前跟着爷爷、婆婆（奶奶）在家住，爸妈以及家里的其他人都去浙江打工了……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很漂亮。她看着我，很坚定。也许是自然的流露，也许是潜意识里作为记者的“职业习惯”使然，我一步步地问起了她的家事：她还有一个3岁的妹妹叫安妮，已被爸妈接到浙江，爸妈已经走了好长时间了……她每周住校5天，花2块钱，周六周日回家，婆婆卧病在床，她要自己洗衣服，为爷爷婆婆做饭，还要下地干活，包括挖洋芋、给苞谷（玉米）地除草……她只有9岁半，身高不足1米3……爷爷是酒鬼，跟婆婆打架，还骂她，不准她去他的房间……提及爷爷，安琪说：“爷爷就像个恶狼一样……”她看着我，眼睛没有一丝慌乱。也许，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家庭和生活？

我实在难以忘记她那坚定又无邪的眼神……

我要她在我的本子上留下她家的电话号码，她工工整整写下了爸爸的手机号。我突然想起临行前买的一副水晶向日葵的蓝色头花，掏出一只为她系在马尾辫上，很漂亮。一圈一圈地为她系时，鼻子开始发酸，待扳过她的肩膀看着她的脸，我的眼泪开始往外流……“安琪，你出去玩吧……”我强装笑脸。她开心地跑出去……

我想，我会珍藏另一只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