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在路上
手里拿着一张写着赵玉娟名字的资料问遍了所有能遇到的人，一妇人素手一指，向着身后的高坡说，翻过那片坡坡，再过了山梁就是了。我们根据她的指示，继续踏上寻访之旅。
碎石铺成的山路如坎坷的人生，没有一点平伏之处。车子爬了半天才爬了一半的坡，只听得前面砰的一声，三轮车前面的挡风玻璃整块掉了下来，小师傅跳下车捧着那块掉下来的玻璃哭丧着脸，回头问我：“这是什么鬼路啊？根本就不是人走的。”看他脸上的痛苦表情，肯定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这真是一桩亏本的买卖，路远不说，这样的石头路快要把他的车子颠散架了。我那走在路上的欣悦灵魂也被颠得支碎零离。
心里很是抱歉让小师傅走上这样的一条路，盘算着回去后多给他20元车费吧。但，要访寻的目标就在前方了，无论如何都要往上走的。我轻声对小师傅说：“走到这里了，现在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声音轻得像做错事的孩子的声音，幸好他终是听到了。小师傅是个有脾气的人，咬咬牙，把三轮车的档门开到最大，哄隆隆，哄隆隆，满山坡都是三轮车愤怒的马达声和车身的铁皮摇来晃去的击打声。
我感到自己的肋骨在隐隐地痛，脾和肾也开始作痛。
太阳渐渐往西靠去。山上没有树，只有杂草，山路两旁的茅草越来越高，越来越深，掩映在山路的两旁。朱红色的山路向上延伸，望去，望不到尽头，仿佛能一直延伸，一直延伸，直能到达天尽头。如果天上正飞过一只离雁或者两只昏鸦，咕噪地呀，呀，呀上几声，这副景象就绝美了！
不由得暗笑自己这时竟还有心思尽想些不着边际的事。
不知绕过了多少道弯，一个荷锄的农夫迎面走来。我们赶紧停车熄火。问了半天，农夫还是不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在哪里。我急了，把那份资料抽出来，递给他，让他看看上面的详细资料，问他有没有印象。农夫拿着资料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仿佛念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能把他模糊的记忆一笔一划地勾清晰过来。念完了，他很确定地说：“你们要找的人肯定不是叫赵玉娟，是叫邓玉娟，就住在山脚下的邓家坡嘛。”
小师傅拿眼瞪我，我也是一脸无辜状，资料是别人给的，我不也被颠得七伤八损吗？小师傅说：“这次真是亏大本了！”我看着他吱吱冒烟的发动机不作声，过了半响，悻悻对他说：“走吧，我给你加20元，回去我请你吃饭吧！”
小师傅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闷着声掉转车头往回走。
斜阳西下，把茅草染上淡淡的金边，天上的云静静地浮着，一动不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以前看夕阳的时候，一直喜欢它的宁馨、祥和，总认为诗句里的那种悲凉只是诗人对岁月的感叹。这回，在这荒茺的山坡上，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悲凉的夕阳。茅草深深，浮云静默，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碎石路掩映在茅草下，落日无魂，孤独如影。
本来想叫小师傅停下来，把这影像摄进相机里，想想最后还是作罢，看久了这样的景象，使人想落泪，想感怀，还是让它留在记忆里吧！不想再见。
回到小镇
看完了悲凉的夕阳，我们回到了小镇，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傍晚的19点20分了，原计划还要去一个小村子，渐暗的天色告诉我，明天再续吧。
中午到达，下午离开，傍晚回来，前后相加只不过几个小时的相处，竟对这个小镇生出久别重逢的感觉。想必是夕阳造成的错觉，离开的数小时仿似去了一个飘渺的幻境，回到小镇又重回人间。
吃晚饭的小店只得我一个客人，老板极年轻，却说肯定比我老，相问下，原来比我还小1岁，他竟还不相信，嘴里念叨着我的生肖，好像能念出水分来。他极随和，我们从未相识，却像老朋友一样熟落，他说我中午下车从他们门前走过的时候就看到我了，后来又看到我坐小三轮离开。虽然小镇上人来人往有不少客商，但是像我这样的单身女子并不多见，他对我来访的原因很是好奇。
老板娘很娴静，她是读师范毕业的，坐在一边和她的小女儿说着轻轻的话儿。我说老板娘的心态很平和呢，像娴静的百合花静静开放，她听了，不说话，只微微笑着。
两人在外面的世界工作了几年时间后，双双回到女孩子的家乡，落地，生根，养育他们的下一代，这家小店连旅馆，老板说虽然赚不了多少钱，若生活要求不是很高的话，还是可以过得自由自在，平淡平凡的。
在外的几年见识，让他们脱落得和当地乡民不一样的豁淡气质。选择了这样的生活，他们也选择了闲适平淡，很踏实，很平静。多少城市中人向往着这样的归隐，但是又有谁能像他们一样，放得下城市纷繁热闹的生活？更多的时候，也许是找不到归处，魂归何处是故里？更何谈与子执手相看，不求与天长生，只愿朝夕相随。
看着他俩默契得不需言语地应付着店里的琐事，不能说不招人羡慕，却也只能羡慕罢了。
沙塔坪就如它的名字一样，空气在炎夏里如缀满滚滚的沙尘。
想念五道水，想念它被水滋润的钟灵毓秀，于是，我又回到了五道水。
澧水之源——五道水
从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了想念，想念它青翠的山峦，想念它欢快流淌的溪河，想念人们在傍晚时分在河水里玩耍的景象，还有那家像家一样舒适随意的小旅馆。
终于，又回到了五道水，旅馆的大姐问：“下乡回来了？”我笑笑，答她：“是啊！回来了！”我回到这个想念的小镇了。
走出小镇的街道，我沿着河床的碎石漫无目的地走。人生里，没有多少时候，可以像十七八岁时那样，赤着脚沿着河边漫无目的地走，这是张蕙歌里的词，我深深懂得它所想说的真义，所以很珍惜，珍惜每一步漫无目的踏下的脚印，珍惜每一分钟漫无目的地浪费的光阴，珍惜这种珍惜的心情。
五道水如它的名字，纯朴而简单，它因水而生，因水而养，到处是欢快流淌的清澈小河小溪，连河边玉米地里的玉米叶也显得分外青翠撩人。
脱去束搏在脚上的鞋袜，让河水漫过脚背，在指趾间流过。坐在河水中凸出的石块上看清澈的河水唱着歌儿流过，看机灵的小鱼在乱石间躲来躲去，看笨笨的螃蟹举着大钳子装腔作势地耀舞扬威。时间就这样子，就这样子随着越拉越长的树影悄悄流走。
太阳收起了炙人的热力，傍晚来临了，蜻蜒满天飞，蜻蜓满天飞。人们陆陆续续来到小河边，乘着傍晚的凉风，嬉笑着卷起裤脚跳进河水里，把满河的小鱼惊得四处逃亡，螃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芭茅溪的印象
这里好久没有下雨了，我刚到，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直到天黑下来也不肯停，所以，第一印象就是湿漉漉，粘乎乎的，湿腻得连呼吸也不顺畅。
第二天，雨虽然停了，太阳还是没有露面，昨天那场雨把山路的碎石和泥浑成一片，下山时几乎是摔着下来的。手摔得肿痛，却不敢哼哼一声。陪着一起走的两个小家伙好懂事，一前一后把我夹在了中间，看我又摔了，走在前面的停下来，等我爬起来再继续走，走在后面的停下来小声说：“走慢一点，走慢一点就不会摔了。”
我小心翼翼地踏下每一个脚印，害怕一不小心就成了他们的负担。从来也没有这么不信任过自己的双脚，它们曾经领着我走过了万水千山啊！在这条湿滑的山路上，它们像轻飘飘的棉花，而我把我的生命托负在这团棉花上了。
是因为我轻视了这条山路，穿了不合适的鞋，这是山对我的轻忽决定的惩罚，现在我只祈求能平安走到山脚，到了镇上，我一定买一双解放鞋。
_________________
生活在阳光下,捏一把细土,看青禾在微风里成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