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鼓山涌泉寺游记

我們到達鼓山腳下時，便有一陣清涼襲來。看到那高大莊嚴的牌坊和蔥蘢的古樹，我的心裏便愉快起來。汽車順著山坡愈往上爬，大家感到愈清涼。我坐在車上，心裏一直都很慚愧，我想起了虛雲老和尚，他老人家當年以八十多歲的高齡，輕輕鬆鬆徒步登上鼓山，九十多歲的時候，輕輕鬆鬆巡視全山，而今我們這些年輕的後輩小子，沒有一個人有這份瀟灑勁，想來便覺慚愧至極。

鬱鬱蒼蒼的樹木，映得同學們的臉上、衣服上都是一片綠色。看到這樣泛青溢綠的環境，我總是很歡喜，但又無法表達感受。我又想起了趙樸老。前些年，有關部門在鼓山進山口設卡收費，佛教界乃至社會上很多人對此不滿，但事情總是得不到解決，後來樸老為此來鼓山視察，並作詩以勸誡這些見利忘義的部門。其中兩首詩云：

大樹參天繞大雄，造林千載賴僧功。
貪天竟有攔門盜，踐踏輿情壞世風。

莫道低眉便可欺，深悲曲諒汝無知。
可知爭利能危國，取義殉財要再思。

鼓山委屈的昨天已過去，今日雖然「解放」了，但為之維護自身合法權益的樸老卻去了西方淨土。鼓山的僧人實在應該銘記朴老的恩德；我們今天能夠順利上山，不用花「買路錢」，也應該深深感謝樸老。

到了目的地，一下車，感覺更是冰涼若水。我們從躁熱的福州市來到這裏，內心的熱惱也隨著體外氣溫的下降而消去了許多。站在天王殿門前，仰視著這古樸莊嚴的建築，內心中生起陣陣的肅敬。我敬仰建造這些殿堂的人，更敬仰我們一代代的祖師。我仿佛看到了他們正用滿含無限慈悲的眼睛在看著我，使我處處不敢放肆、擺出遊玩的派頭。

我們在大雄殿禮完佛，便聽湧泉寺的監院師父介紹鼓山及湧泉寺。因我排在後面，監院師父的聲音又很小，我便偷偷地打量起大殿來。嗬！大殿裏的那些巨石柱和頭頂上畫法細膩的藻井真令我歎其然而無法言其所以然！我不得不從心底裏佩服我們前輩的偉大力量和無窮智慧！

從大殿出來，有人說：「去看看鐵樹吧。」據說鐵樹千年開花一次。每當此樹開花時，便預示有聖人至。近代開了一次花，是因為虛雲老和尚到鼓山來。鐵樹在聖箭堂前，據說已有一千多歲了。有兩棵，高的一棵約有三米多高，矮的一棵也有兩米多高。我覺得它們的相狀很特別：樹幹一圈一圈密密層疊，有點像棕樹幹，但又有些彎曲，那一定是千年以來遭受了無數的苦難重壓所致，然而終究是堅強地挺住了，你看它穩穩地站在那裏呢！它的葉子是綠得充滿了生機的那種，真像是鐵做的，可是摸一摸，剛中有柔，並不傷人。就那麼兩棵，卻透出了非常明顯的堅韌、沈靜、穩重、空靈和高潔。我看著它們，像看著似曾相識而記憶中又有些模糊的老朋友，想要問候問候，又無從問起。

為了多看些景致，我便出了聖箭堂。

鼓山的樹林中有石徑通向各處。我很喜歡走林間的這種石徑，但因時間不夠，我只能站在一條通向山頂的石徑上遐想。石徑往上幾十級，就被樹林淹沒了。處身在這大樹參天的清涼境地，看著那些匆匆的遊客，我為他們感到不幸：他們居處的綠樹在當今普遍亂砍濫伐的大氣候中可能也免不了要被「開伐」掉，否則，他們的神態為何沒有那種旅遊的悠然與輕鬆？為何要來此建避暑山莊？並且，在他們離去時，留下的紀念卻只有沿途的垃圾。

我記性不好，對現代所謂的著名作家幾乎一個也記不清，但因葉淺予的一首詩，我倒記住了他，這首詩是他遊天目山時寫的：「人言名山僧占盡，荒山廢寺誰問津？若非和尚勤護衛，何來天目古杉林。」其實，古今中外的哪一個和尚不是身體力行的模範環保者呢？今天氣候的異常，人心的熱惱與冷漠，都是人們自己造成的。如果每個人都注意保護自我心田的環境，則何處不是清涼的避暑山莊？

從鼓山下來，山下煙霧籠罩著的城市一覽無餘。我想：當年虛雲老和尚從這裏經過時，看到這忙碌的塵世，他有何感想呢？

我仿佛聽到老和尚大喝一聲：

「泥菩薩，想什麼！──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