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2月24日 星期二 天气晴    
买了票,坐上车,我要往拉萨去了。穿过森林,跨过河流,我看见天是蓝的,路是白的,随后就到了格尔木,那个黑盆地边缘的大盐碱滩。  
中途,我甚至到了青海湖,但竟那么小,水塘似的,而且周围有青山,有梯田,一派江南水乡的味道。我说,我要在这里定居,因这里水草肥美。  
然而在格尔木,——我只能简单叙述——我看见到处是被污染的沙地,连房子,真的,也象是一些污染物,是纯洁大地的多余。又有些人,当兵的,他们很兴奋的样子,都在城边的山上开挖沙土,又用扎成束的秧苗(不知是水稻还是玉米)种进土坑。他们说他们在生产,他们要自己养活自己。我说,这里只适合种草,不适合种庄稼,大风一来,庄稼就没了,沙子全跑出来了。可是他们不看我,更不听我,因为我是个外乡人。  
我满怀惆怅来到山上,那里离天空很近,蓝色的天空象在为谁守灵。我坐在那里,看着满城烟土,觉得一场灾难正步步紧逼。  
转过身,我发现原来山上也有庄稼人。这时整个画面忽然由彩色变成黑白,好象一部电影的色彩转换。这没有使我惊讶,我和庄稼人已交谈在一处。庄稼人在犁田,或者在挖田,因为我没有发现牛或驴。他的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黑的泥,眼睛在脸上一个更黑的地方闪着油黑的光。他说他是畲族人,他的语音很清晰。另一个,好象是女的,而且似乎就是畲族男人的女人。可是她说,她是藏人,她在这里已生活很久。看着他们的劳动,知道他们连饭都吃不上,水也没得喝。在高远的天底下,他们遍身是泥,遍身是黑,累,汗,饿,既无所得,又无所求,事实上,他们甚至连山中的猴子、树上的爬虫都比不过的。  
在去拉萨的途中,在黑油油的盆地边缘,我在见证土地的死去和人的死去。我开始掩泣,继而大哭,继而号啕,我觉得自己的胸口大起大落。这种伤恸扰乱了我,惊动了我,也阻止了我。  
拉萨我没去成,我可能永远去不成了,因为在去拉萨的途中,我总是碰上悲伤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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